第1042章 孤臣血浸紫宸阶,遗策仍支大吴台(1 / 7)
卷首语
大吴中叶,紫宸殿阶石染霜,太保谢渊孑立如孤松。束发从戎,提三尺剑守西北,鞑靼铁骑望风遁,烽烟息于雁门;解甲抚江南,疏漕渠通波,编《农桑要术》劝耕,仓廪实于州府。英宗萧桓初临御,倚之如柱石,朝纲因之整肃,黔首蒙其恩惠,乡野遍立生祠,忠名彻于寰宇。
然功高震主,权盛招谗。魏党构陷,诬其通敌谋逆,章疏积如丘山,谗言浸彻帝心。桓帝沉疴渐深,猜虑成痼,谓其“挟功欺主”,竟借奸佞之刃,赐鸩酒于殿中。渊接盏大笑,声裂帛帛,血溅丹墀,朱袍染赤如寒梅绽雪。临绝叩首,唯呼“护民如璧,用贤如命”,震落宫灯,灯油泼阶,与血相融,浸透紫宸寸石。
渊死未及期年,桓帝翻其遗策,盐铁之法行则国帑丰,梯级水闸筑则洪患息。乃追封忠肃公,立祠奉祀,借其忠名镇世家、安寒门,时人赞帝宽宏,不知孤臣之血已作权术棋子。及萧燊继位,亲赴忠肃祠,捧残策涕泗横流,以其遗志为纲,开边贸、兴农桑、拔寒士,西北烽台依图增筑,江南漕渠循法疏浚,大吴遂臻治世。
夜阑灯昏,史官执简流涕。权柄轮转间,百死轻如鸿毛,桓帝以术驭世,燊帝以德承基,唯谢渊一腔热血,沃透紫宸旧阶,其遗策终撑大吴台阁。寒灯摇曳照史页,尘埃落尽处,孤臣忠魂如星,与江山同寿,亘古不磨。
孤臣血浸紫宸阶,遗策仍支大吴台。
权柄向轻身百死,寒灯鉴史辨氛埃。
时近隆冬,养心殿之夜沉谧如铁。殿外寒鸦振翅掠于宫檐,朔风卷雪扑击窗棂,呜呜然若泣;殿内唯闻烛火噼啪,灯花连爆,溅于描金蟠龙御案旋即化烬,与案角《民本策》的暗影相叠,恰似殿中人槁项之形。萧桓枯手一扬,谢渊手书的《民本策》便掷于萧燊足畔,泛黄纸页被气流掀得翻卷,“妖言惑主”四字朱批殷红似血,恍若当年谢渊颈间喷涌的血痕。
“观毕乎?”萧桓按案起身,指节泛白如老树根,喉间隐有压抑之咳,语气却凛冽如冰,“汝凝视此册而蹙眉,活似昔日为谢渊求情的腐儒。龙椅之上,恻隐之心存不过三日。”
萧燊垂首躬身,指尖刚触书皮,便被父亲的目光刺得如芒在背。他攥紧江南新贡的云锦朝服下摆,指尖仍寒:“儿臣非腐儒,只是不解。谢太保守西北十载退鞑靼十七次,纂《农桑要术》令河南五年丰饶,百姓皆立长生牌位。如此功高,父皇何以借魏党之手置之死地?”
“功高?”萧桓猛地上前,枯手如钳攥住萧燊衣领,将他扯至近前,参汤药味混着寒气刮得萧燊脸颊生疼,“他掌御史台,一言参倒朕的亲信李尚书;掌京营禁军,调兵虎符半月不还,朕在宫中坐卧难安;朝堂之上,百官呼‘谢相’甚于‘陛下’——此非功高,是挟功欺主!”说罢猛力一推,萧燊踉跄撞案,砚中墨汁飞溅,黑点落于龙纹桌布,如当年殿角溅血。
“可魏党是父皇死敌,借其刀杀忠良,难免蒙垢。”萧燊扶案站稳,脖颈红印灼痛,仍犟首抬头,“天下人若知,恐谓父皇为掌权不择手段。”
“此等一箭双雕的‘垢’,强于被谢渊架空、被魏党害死百倍!”萧桓将参汤碗掷于地,青花瓷片四散,滚烫汤汁溅上萧燊靴面却浑然未觉,“用魏党杀谢渊,再以谢渊之死抄魏党二十三家,填国库三百万两之缺。帝王之手本当沾血,洁净无染者是庙中泥胎,焉能保江山?”他剧咳数声,挥退内侍,自枕下取来“盐铁课税”册掷去,“谢渊盐铁策推行半岁税银增三成,此乃朕用他的真因。死者不会抗辩,汝谓其忠,他便是忠;谓其策善,无人敢言不——这才是死人的用处。”
萧燊摩挲着《民本策》上谢渊的刚劲批注,纸页毛边似岁月啮痕,终是恍然:“父皇欲借谢太保之忠名为刃,立威慑百官,揽心固根基?”
“终开窍了。”萧桓呷了口新参汤,眼底仍冷,“谢渊的鸩酒是朕亲递,他死不瞑目;如今的‘忠肃公’爵位也是朕一言而封。人之命、名,皆在朕手。”
天方破晓,雪止檐垂冰棱如倒悬利刃。萧燊捧皱损的选贤令奏报入殿,纸边沾着江南湿气,字里行间尽是寒门士子的怨艾:“河南、江南士子凑不齐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