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2章 邻媪竹篮轻提,笑寻野菜盈畦(1 / 8)
卷首语
深冬,御书房的炭火烧得正旺,火星子偶尔噼啪爆开,映得他鬓角几缕银丝格外分明。萧桓指尖反复摩挲案上一方崩角端砚,砚底“以民为镜”四字是谢渊亲刻,墨迹被十年风霜浸得发暗,却比殿中鎏金柱上的龙纹更刺目。三年前魏党倒台时,朝堂如散沙堆塔——漕运码头粮船堵成铁索,西北烽火台狼烟直逼京畿,是这方砚台旁的一捆捆遗策,像定海神针般将大吴从危局中拽回。如今江南水渠通了,西北烽燧固了,可那个曾在宫门前跪雨谏言的清瘦身影,终究只余下太庙牌位上的三个冷字。
值夜太监轻手添灯,灯油顺着灯芯漫开一圈暖光,照亮御案上摊开的《帝王略》,朱笔批注比原文更密。“兵甲者,器也;权术者,术也;民心者,本也。”萧桓低声念诵,喉间发涩如堵棉絮。他想起亲政初期,沉迷于“驭臣之术”的机锋,听任魏党以“结党营私”构陷谢渊,直到江南米价疯涨,流民叩阙时冻裂的手指直指宫门,才惊觉自己握着鎏金权柄,却丢了江山根基。谢渊在西南烟瘴地写的最后一封奏疏,字迹被疟疾病痛抖得发虚,却仍写着“陛下勿忧,臣已绘《漕运互约》,依此行事,粮路可通”——那时的他,竟还疑心这是寒门臣子邀功的手段。
殿外早朝钟鸣穿透晨雾,萧桓起身时,衣摆扫过堆积的奏报,朱砂印章在素笺上格外醒目:大将军蒙傲报西北鞑靼退军三百里,工部郎中江澈奏江南秋汛无虞,户部尚书周霖呈盐课增收两成的账册。这些名字,个个都在谢渊当年冒死进献的《贤才名录》上,墨迹洇透纸背。他走到窗前,朝阳正从宫墙后跃出,金辉洒在朱雀大街的青石板上,映出赶早市百姓的身影。萧桓突然彻悟:所谓帝王道,从不是独坐高台玩弄权术,而是让江澈这样的能臣安心治水,让蒙傲这样的猛将放心戍边,让百姓在田埂上能笑出声——这方是江山最牢的根基。
浣溪沙?茅檐春
茅舍檐前竹影攒,紫燕衔泥过石栏,田埂新苔露未干。
柳线轻牵残照晚,东风渐解早春寒,一痕春色上眉端。
柴扉斜倚翠初匀,笋尖破土探芳辰。老藤挂雨沾衣润,野犬寻香吠路人。
布谷唤,稻秧新,桃花浪里鲤鳞皴。阿翁倚杖檐前笑,闲品春茶说岁新。
竹梢破晓,云淡天如扫。露坠青阶声悄悄,恰似碎琼音杳。
邻媪竹篮轻提,笑寻野菜盈畦。半盛菜花明艳,春光漫入柴篱。
牧笛悠扬风软,牛蹄轻踏苔茸。溪头洗却草痕浓,身染春波如梦。
缓缓行过小巷,悠悠沉醉东风。斜阳一抹映山红,恰似桃源迎送。
纸牖竹枝横乱影,墨研初趁晨霞。春香暗度透窗纱。隔墙桃蕊绽,满树尽芳华。
遥想武陵佳景,不知此处谁家。诗情忽起笔生花。心随春景醉,梦绕故园赊。
户部右侍郎方泽的急报就裹着江南的水汽送抵紫宸殿。这位分管漕运的从二品官员跪伏在丹陛上,官袍下摆还沾着运河湿泥,声音发颤:“陛下,瓜洲闸漕船滞留十日,粮商趁机囤积居奇,金陵米价三日涨三成,已有流民在府衙外叩门求粮!”他双手举高的奏疏上,“闸官持旧制阻船,漕帮称‘无旨不挪’”的字句格外扎眼。殿内顿时炸开锅,武将请派钦差持尚方宝剑威压,文臣则主张安抚漕帮以稳民心,吵得萧桓太阳穴突突直跳。
“旧制?”萧桓猛地将奏报拍在御案上,墨汁溅到龙纹砚台,“去年冬赈,金陵城冻饿而死的流民,尸骨还没寒透!旧制能当饭吃,还是能当衣穿?”他目光扫过阶下百官,最终落在吏部尚书沈敬之身上。这位历仕七朝的老臣银须垂胸,躬身答道:“陛下息怒,谢公当年巡漕时,曾订《漕运互约》,就刻在瓜洲闸的青石碑上——汛季粮船优先通行,闸官专司调度,漕帮负责运输,权责划得明明白白。”萧桓一怔,那碑是他当年批了银子立的,却因魏党一句“谢渊越权”,就束之高阁从未细看。
退朝后,萧桓在御书房翻箱倒柜,终于从典籍库的角落找出谢渊的《漕运疏》。泛黄的纸页上,瓜洲闸的手绘详图栩栩如生,闸口宽度、水深标记、甚至纤夫的歇脚石都标得一清二楚,旁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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