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8章 少小疏慵轻赋卷,岁华老去对毫丛(1 / 7)
卷首语
新政四年春,魏党余孽渐除,选贤令推行半载,寒门才俊如雨后春笋般登堂入仕。然养心殿的烛火,总比宫墙别处亮得更久——萧桓常屏退左右,独对御案上那卷卷边起毛的《谢渊遗策》。这日三更,檐角铁马被夜风拂得轻响,他指尖抚过“江南水患当疏”的朱批旧痕,喉间忽如塞棉,喃喃自语:“满朝文武皆称颂朕为明君,朕这‘明君’在庙堂苦撑岁月,可你呢,谢渊?你倒好,竟在苏州的冷庙里,陪着断香残烛蒙尘吃灰。”话落,烛花“噼啪”炸裂,火星溅在案角半块干硬的麦饼上——饼上还留着当年军粮袋的粗线印,是谢渊当年私运西北的军粮,沈敬之当珍宝般存了五年,饼皮上还留着戍卒啃咬的齿印。
诫学
握笔谋篇意万重,搜肠刮肚腹中空。
春朝觅韵词难秀,秋夜寻章意未融。
少小疏慵轻赋卷,岁华老去对毫丛。
劝君勤溺诗香里,莫待临笺叹笔穷。
御书房的烛火燃到第四枝时,萧桓仍枯坐案前。谢渊的遗策被翻得纸页发脆,其中“选贤不以出身,唯以廉能”的字句旁,他昨夜亲书的“准行”二字墨迹未干,却比纸上血书更灼手。抬手按揉发胀的眉心,谢渊当年冒雨叩阙的身影竟清晰浮现在烛影中——青衫被暴雨淋透,泥点溅满官袍,却扬声叩阶:“魏党挪用河工银,堤溃则民亡,陛下当察!”
“陛下,吏部拟补江南三府通判,名录在此。”沈敬之的声音轻叩殿门,老人捧着鎏金簿册进殿,目光扫过案上遗策,脚步下意识放轻。萧桓抬眸,指腹摩挲着麦饼上的裂纹:“沈公,这是谢渊当年给西北戍卒的口粮吧?他在天牢里啃着粗糠,却把活命的粮都留给了将士。”沈敬之垂首应道:“谢公临刑前,断笔仍在写《江南治水补遗》,末尾特地注‘江澈可当此任’——如今江澈筑堤疏水,今年秋汛三丈洪峰都未能漫过堤岸,不负谢公举荐。”
萧桓翻开吏部名录,“李董升浙江按察副使”的字样跃入眼帘,笔尖在纸页上顿出墨点:“李董在苏州赈灾,逐户核银、夜宿粥棚,是谢公风骨。可当年谢公弹劾魏党,朕却斥他‘沽名钓誉、搅乱朝纲’。”沈敬之躬身进言:“陛下如今以选贤令拔寒门、以律法肃贪腐,便是替谢公完成遗愿。前日吏科给事中赵毅,当庭劾罢三名‘以出身论贤才’的老臣,直言‘当学谢公敢言’,正是承了谢公之志。”
更夫的梆子声从远巷传来,萧桓忽然攥紧麦饼,指节泛白,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饼屑簌簌落在遗策的血书上。“大臣们都捧着朕喊明君,说新政肃清吏治、国库渐丰,是旷世之功。”他声音发颤,带着难以言说的自嘲,“可他们没说,这‘明君’的朝堂,是用你谢渊的冤魂铺就的。朕在这暖阁御书房受万民称颂,你却在苏州的荒祠里,伴着断香冷烛、忍寒吃灰!”沈敬之忙捧上一本蓝布封册,封皮磨得发毛:“这是谢公旧部整理的《遗策辑要》,陛下若将其融入新政,便是对谢公最真的告慰。”
萧桓接过册子,封面“臣心昭昭”四字是谢渊手书,墨迹如铁。他猛地起身,对着苏州方向深深一揖,龙冠上的珠串撞出轻响:“谢公,朕欠你的,会用这大吴江山一一还上。”烛火摇曳中,遗策上“臣身可死,国不可负”的血字,与御批“准行”的朱字交相辉映,在案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尚书省议事厅内,檀香与墨香交织。楚崇澜正与徐英、冯衍核对江南河工的银账,案上摊着两本账册:一本是魏党遗留的“糊涂账”,数字潦草如鬼画符,墨团后藏着层层贪腐;另一本是江澈呈报的新账,红黑分明,每笔开支都标注着工匠姓名、物料用量,连“铁钉三十斤,价一钱二分”都写得一清二楚。“陛下驾到”的传报声骤起,众人抬眸时,见萧桓捧着《遗策辑要》,神色凝重地踏进门来,龙靴叩在金砖上,声如击玉。
“楚卿,谢渊当年在《河工疏》中明言,‘河工银乃百姓命钱,需刻石记账、户户可查’。”萧桓将遗策重重拍在案上,指着其中一页,指腹划过字迹深刻的批注,“你们看,他连‘每块青条石重三十斤,价五分银’都标注得毫厘不差,可魏党旧账里,‘石料’二字下只写‘白银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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