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5章 不因质贱辞微用,肯为冬深竭寸身(3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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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熬过“北狩之难”的绝境,魏进忠几次想把他调去皇陵守墓,都被萧桓以“念其年老,不忍远遣”挡了回去。“陛下,”张伴伴躬身引路,枯瘦的手指捧着拂尘,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谨慎,“御膳房备了莲子羹,用银壶温着,刚炖好的,软糯得很,正合陛下胃口。”他偷瞄了一眼萧桓的神色,见其眉峰紧蹙,沉郁得像要下雨,顿了顿又补了句,声音压得极低,“昨日通州递来的祭文,是沈大人的儿子沈安写的,那孩子才十二岁,亲笔抄了三遍,托国子监的同窗辗转送来。他说沈大人临终前,手都僵了,还死死攥着当年陛下赐的那枚玉佩,指节都泛了青。”

“都下去。”萧桓踏进养心殿,不等内侍宫女奉上茶盏,便挥手屏退所有人。殿门“吱呀”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所有声响,他才转身盯着张伴伴,目光锐利如刀,“沈仲书和王彦,当真都是染病而亡?理刑院的卷宗写着‘疫症暴毙’,可这金陵城开春以来,并无疫症流传,诏狱里更是每日用艾草熏烤,怎么偏就他们两个染了病?”张伴伴的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冰冷的金砖上,磕了个实实在在的响头,额头都红了,却不敢抬头直言,只伏在地上回话:“陛下容禀,老奴不敢欺瞒。沈大人的儿子沈安托人带话,说他去诏狱收尸时,见沈大人的囚衣上全是污渍,却没有半分疫症该有的红斑;指缝里全是抓挠的血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疼得难受,指甲缝里还嵌着囚室墙壁上的泥土。狱卒说他‘得了疫症,发了疯’,可沈安摸了父亲的身体,还是温的,嘴角还有未干的血迹。”他停顿了一下,从袖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用颤抖的双手举过头顶,“这就是沈安托人送来的锦盒,为了避开理刑院的盘查,藏在给御膳房送菜的食盒底层,混在萝卜缨子里才带进来的。沈大人下狱后,理刑院每日只给半碗馊水,连块干净的窝头都没有,所谓‘疫症’,怕是……怕是另有隐情。”

萧桓上前一步,亲手接过锦盒,手指的力道之大,让指节都泛了白。锦盒是普通的紫檀木做的,边角被摩挲得发亮,显然是沈仲书随身携带多年的物件。他轻轻打开盒盖,一枚羊脂玉佩静静躺在里面,玉质温润,上面用阴刻手法刻着“忠勤”二字,是永熙帝萧睿当年亲赐给沈仲书的御笔,字迹苍劲有力。而此刻,“忠”字的刻痕里,竟嵌着点点暗红——那是血渍,早已干透,却在日光下透着触目惊心的色泽。萧桓的思绪瞬间飘回蝗灾那年,他刚登基不久,跟着沈仲书去通州放粮,彼时地里的庄稼全被蝗虫啃光,百姓饿得啃树皮,沈仲书踩着没过脚踝的泥泞,挨家挨户送粮,把自己的棉袍脱给冻得瑟瑟发抖的孩童,脚底板磨出血泡,一瘸一拐的,却笑着对他说“陛下,百姓暖了,朝廷的根基才能稳”。那时萧桓便想,有沈仲书这样“忠勤”的官员,是大吴之幸,是万民之福。可如今,这枚刻着先帝期许、承载着百姓信赖的玉佩,竟成了旧臣最后的遗物,成了冤屈的见证。

“王彦呢?他的死,又有什么说法?”萧桓捏着玉佩,温凉的玉质透过指尖传到心口,却压不住掌心的烫意,声音都发了哑。张伴伴的声音更低了,几乎贴在金砖上:“王大人死前三天,曾让人递过一封密折,是他熬夜写的,说要参秦云克扣宣府卫边饷三万石,还附了秦云亲信的供词和账册抄本,证据确凿。可那密折刚进通政司,就被理刑院的掌印太监孙成亲自截走了,通政司的老吏偷偷告诉老奴,孙成当时就说了‘这等诬陷忠良的东西,不必呈给陛下污眼’。第二天,王大人就‘突发恶疾’,上吐下泻,等老奴托诏狱的旧人去探望,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用手指着天,眼角流着泪。狱卒私下跟老奴的人说,是孙成让人给王大人灌了‘安神汤’,灌完没多久就没了气,那汤里到底是什么,谁也不敢问。”萧桓的呼吸猛地一沉,他清晰地想起王彦的模样——那个总皱着眉、连朝服都常沾着墨渍的御史,为人刻板得近乎迂腐,上次朝会还当众力陈“魏公爷生祠劳民伤财,应暂缓修建”,话音刚落就被魏进忠斥为“谢党余孽”,转头就被打入诏狱。“魏进忠说他们通谢党,”萧桓的拳头攥得咯咯响,“证据呢?所谓的‘罪证’在哪里?”张伴伴伏在地上摇头:“理刑院呈给陛下的供词,都是孤证,要么是牢里的死囚攀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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