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8章 清泪无声(1 / 2)
他最后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坚定:“非兄之论,鞭辟入里,洞悉幽微,照我征途之险恶。
然,治大国如烹小鲜,亦如履薄冰。
天下大乱数百年,礼崩乐坏,纲常沦丧,生灵涂炭。
欲止干戈,定纷争,非强力不能为。
秦法虽严,然其核心在‘壹’、在‘公’。
有功必赏,虽贱民可显荣;有过必罚,虽权贵不赦。
此乃破除六国积弊、贵族世袭痼疾之利斧,亦为凝聚天下之力、开万世太平之通途。
岂能因惧火而废食?因畏难而止步?
严刑峻法,乃乱世重典,待天下一统,海内升平,万民归心,法度自可因时损益,去其苛酷,渐趋宽和,此乃水到渠成。
至于人之尊严......”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坦诚,甚至有一丝疲惫:“非兄,此乃盛世之华章,非乱世之奢求,非常之时,生存乃第一要义。
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
归化营中,降卒家眷得团聚,稚子得温饱,老弱得庇护,纵有怨怼,较之故国战火流离、朝不保夕、易子而食,孰乐?孰苦?
秦法虽无情,却也提供了一条明确的、依靠自身勤勉即可获得田宅爵禄、改变世代命运的上升之阶,此非尊严之始乎?
此路虽荆棘密布,却比六国贵族盘踞、平民永无出头之日,更近于‘尊严’二字。
非兄质疑‘利诱’不能得人心。
然,人心非凭空而生。
‘信义行动’艰难,我比任何人都深知。
然我仍倾尽心力为之,为何?
因我信,人心非铁石。
点滴之恩,岁月之积,真诚以待,终能水滴石穿。
今日降卒为田宅爵赏而戮力劳作,他日其子孙生于斯长于斯,耕读传家,安居乐业,即为真正秦人。
恐惧终将随岁月流逝而消弭,利诱终将被安定富足之生活所取代,唯有人皆有家可归、有业可守、有法可依之秩序,方可孕育出真正稳固、发自内心之人心归附。”
最终,他迎上韩非那充满质疑、痛苦与悲悯的复杂目光,声音坚定:“洛邑之策,非尽善尽美,然,此乃目前终结乱世目前唯一可行之路。
矛盾需化解,隐患需防范,人性需引导,而非因噎废食,坐视天下继续沉沦于血海。
我信秦法之框架,信‘利’与‘信’之引导,更信时间之力。
纵有千般险阻,我秦臻,有必行之志,亦有必成之信念。
更愿为此‘大道’躬行不辍,至死方休。”
待秦臻言罢,韩非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信念,以及那深藏于刚毅之下、几乎要将人压垮的疲惫与重负。
秦臻没有回避他的任何诘问,反而承认了所有策略中的矛盾与隐患,却依然选择了这条充满荆棘的道路。
他追求的“秩序”,目标直指终结乱世,开创太平。
其宏大与艰难,远超韩非之前所想。
秦臻并非不懂其手段的冷酷无情,而是认为这是必要之恶,是历史车轮碾过尸山血海也无法避免的轨迹。
这份近乎偏执的执着与担当,让韩非心中翻涌如沸的质疑、批判与悲悯,一时间竟堵在喉头,难以再言。
秦臻描绘的未来图景,是一个建立在强大统一、高效管理、法律相对公平和漫长融合基础上的统一帝国。
其逻辑严密,充满力量,甚至带着一种冷酷而悲壮的魅力。
但这图景的底色,在韩非看来,依然是无数个体被碾碎的故土之思、被强行扭曲的命运轨迹、以及生命价值被彻底工具化的无尽悲哀。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
一个站姿挺拔,眼神坚毅;
一个坐姿佝偻,眼神中充满了思想的挣扎,以及对挚友道路的复杂审视。
最终,韩非长长地、沉重地叹息一声:“臻...臻兄之志,如高山磐石,坚不可摧,非…知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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