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7章 此志不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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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他指了指案头那叠墨迹未干的草纸:

“此...此乃愚兄近日所思,名《洛邑新论》,尚未完稿。臻兄…可有胆量一观?”

挑衅与期待,在他眼中交织。

闻言,秦臻没有去拿那些草纸,而是目光直视韩非:“非兄之才,洞察秋毫,见微知着。纵未观其文,亦知其论。

无非言我秦政之‘伪仁’,‘信义’之‘权谋’,‘秩序’之‘冷酷’,隐患之‘深重’,以及…此路之‘不通’。”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直面一切的坦然。

闻言,韩非眼中精光一闪,高声道:“臻...臻兄既知,何故强为?

以臻兄之智,岂不见其中矛盾?

以‘利’驱‘降’乃诱之以眼前之...之饵;

以‘法’束‘众’乃慑之以身后之鞭;

以‘家眷’为‘质’乃缚之以心...心头之锁。

此非王道,乃...乃霸术之极致。

‘信义行动’初见成效,归化营屋舍俨然,蒙学稚子诵法......

此皆臻兄经...经天纬地之才,秦王知人善任之功,韩非目睹,亦感震撼。

然,此等表象,能...能掩其下之危乎?

纵能一时安定洛邑,然此等归化之民,心中无‘义’,唯有‘畏’与‘利’。

其心不固,其...其志不坚。

一旦有变,必反噬其主。

且秦法严苛,吏治难清,盘剥之下,积...积怨成仇。

田宅之诺若稍有折扣,或秦吏鞭笞更酷三分,乃至他国以故土深情相召,今日匍匐之‘新秦人’,安...安知不立成反噬之豺狼?

此非吾危言耸听,实乃人性之必然。

洛邑之策,譬如积薪于烈火之上,纵臻兄智计百出,手腕通天,焉...焉能长久?”

韩非喘息着,眼中是深切的痛苦与忧惧,他指着窗外蒙学的方向,声音带着悲鸣:“此...此等‘秩序’,纵使功成,亦是冰冷死寂之铁笼,剥夺人之尊严与自由。

有功显荣,无功无华,怯则杀之…

此非教化,此乃牧...牧畜之术。

人之为人之根本,恻隐之心,羞恶之念,是非之辨,辞...辞让之德,安在哉?

臻兄,此绝非你我昔...昔日论道时所求之‘大道’!”

韩非的诘问,字字如刀,韩非的诘问,已不仅仅是策略之争,而是上升到了对秦政本质、对人性尊严的根本性质疑。

他并非全盘否定,而是深刻质疑其根基的脆弱性与目的的纯粹性。

秦臻沉默片刻,没有直接反驳,而是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灯火和炊烟。

“非兄所言矛盾,皆有。”

少顷,秦臻的声音响起,低沉而清晰:“人性本私,趋利避害,此乃亘古不变之实情,亦是我一切施策之基石。

以利导之,以法束之,以信安之,正是基于此实情。

空谈‘王道’、‘仁德’,救不了这乱世苍生。

洛邑尸骸未寒,非兄当知,若无此‘霸术’,二十万降卒早已化为白骨,其家眷亦必流离失所,死于沟壑,或沦为盗匪口中之食。

此即我所求‘生民之乐’起点,乃存续之道。

唯先存,而后方能言乐。”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直视韩非:

“非兄只见‘畏’与‘利’,却不见归化营中,降卒为自家新垒的土墙添上一块石头时眼中之光。

不见那老卒于劳作间隙,听闻蒙学中孙女磕磕绊绊诵读‘有功者显荣’时,脸上,那丝暖意。

不见如赵七者,为护家人,主动检举邻伍可疑行迹之决然。

此非空谈教化之功,乃生存之本能需求、秩序之切实安定使然。

人性固有私欲,然亦深埋着对安定之渴望,对血脉传承之期盼。

秦法虽严苛,却可保其劳作所得一粟一布,不被故国旧贵、地方豪强肆意掠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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