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余烬犹温(3 / 6)
地对身边人道:“神了!真是神了!往年春播,全家老小齐上阵,腰都累断。用上这新耧,两三个人,一天能播完过去五天的地!苗出得还齐整!这省下的力气,能多开多少荒地啊!天工院,活人无数啊!”
他质朴的话语引来一片赞同的感慨。匠户们脸上洋溢着自豪。在这里,周鸣留下的智慧,化作了实实在在能省力、能增产、能改善生活的器物。这份看得见摸得着的成就,远比庙堂上的高谈阔论更能温暖人心。
然而,这份属于底层匠农的踏实喜悦,很快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碎。几骑快马卷着烟尘,如旋风般冲至百工营外。为首者身着玄色深衣,腰佩长剑,面容冷峻,正是魏国上大夫翟璜的心腹门客,公孙贾。他身后跟着数名精悍甲士,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工棚内的一切,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公孙贾勒住马,目光越过忙碌的工匠,径直投向工棚深处指挥若定的公输般,朗声道:“魏国使臣公孙贾,奉上大夫翟璜之命,特来拜会公输大师!并代魏侯,致意天工院掌院淳于先生!”声音洪亮,压过了工棚内的嘈杂。
工匠们的动作瞬间停滞,惊疑不定的目光汇聚过来。魏国?那个刚刚用李悝变法,国力蒸蒸日上的西陲强国?他们来做什么?
公输般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工具,慢悠悠地踱步过来。他虽是一介匠人,但在天工院地位超然,面对魏使也毫无惧色,只拱了拱手,语气平淡:“原来是魏国贵使。不知寻老夫何事?掌院正在格物堂主持夫子丧仪,恐不便见客。”
公孙贾翻身下马,脸上挤出一丝程式化的笑容,回礼道:“惊闻周子仙逝,魏侯与翟上大夫亦深感痛惜。周子之学,博大精深,惠及天下。魏侯素来敬贤爱才,尤重实务。我王闻公输大师乃天下巧匠之首,更得周子机关术真传,特命在下前来,恳请大师移驾西河(魏国核心之地)!”他顿了顿,加重语气,“魏侯愿以‘工师’之位相待,秩比上大夫!拨专款,设‘天工坊’,举国工匠、物资,皆供大师驱策!大师一身惊天技艺,正当用于强魏富国,铸就传世神兵利器,横扫六合!岂不比埋没于此山野之地,为农夫造几件犁耙强过百倍?”
赤裸裸的招揽,带着令人心动的权位诱惑和强国愿景。周围的年轻工匠中,已有人眼中流露出向往之色。魏国工师,秩比上大夫!这是匠人所能想象的巅峰尊荣!
公输般却只是“嘿”了一声,花白的眉毛都没抬一下,随手拿起旁边刚打好的一把镰刀胚子,用手指弹了弹锋刃,发出清脆的铮鸣。“魏侯好意,老夫心领了。不过嘛,”他慢条斯理地说,“老夫的骨头,早就和这稷山的泥土长一块儿了。夫子的‘天工’之道,讲究的是‘开物成务,厚生利用’。给农夫造把好镰刀,让他们割麦子少流点汗;给工匠改个钻头,让他们凿卯榫省点力;琢磨着怎么让水车多汲点水浇田……这些事儿,老头子我觉得,挺好,挺实在。不比造那些个杀人更快的‘神兵利器’差。”
他抬起眼,浑浊却锐利的目光直视公孙贾:“至于‘横扫六合’?嘿,老夫只是个打铁的、玩木头的,不懂那些天下大事。只晓得一样,再锋利的剑,砍多了人,也会卷刃崩口。魏使请回吧。稷山虽小,却够老头子我安心琢磨这点‘开物’的小门道了。”
公孙贾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阴沉下来。他没想到一个老匠人竟如此不识抬举,软的不行,便要施压。他上前一步,声音转冷:“公输大师,此言差矣!匹夫怀璧,尚且有罪。天工院所藏之学,关乎邦国气运,岂能由尔等擅专?周子已逝,其学当归于天下,归于明主!魏侯乃当世雄主,锐意革新,正是周子绝学最佳的传承光大之地!大师若执意固守……”他目光扫过那些新式农具、水车模型,语带威胁,“恐非智者所为。魏侯求贤若渴,但耐心……也是有限的。”
气氛骤然紧绷。甲士的手按上了剑柄。工匠们面露惧色,下意识地后退。公输般脸上的淡然也消失了,皱纹里透出凝重和怒意。他正要开口斥责,一个清朗沉静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魏使此言,好大的威风。”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淳于毅不知何时已来到百工营外。他一身素麻丧服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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