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余烬犹温(4 / 6)
脸上尤带哀戚,但眼神却如寒潭般深邃平静。他缓步走来,挡在公输般与魏使之间,对着公孙贾微微拱手:“天工院虽处草野,却也知礼义廉耻。夫子遗学,自有其传承法度,不劳魏侯费心。至于‘擅专’、‘怀璧’之说,”他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冷峭,“更是无稽之谈。吾等在此,所行所为,不过是遵循夫子‘厚生利用’之训,以微末之技,求一方百姓温饱安稳。此等小事,竟也能入魏侯法眼,惹来‘明主’觊觎?魏侯胸怀之‘大’,倒是令人叹为观止。”
这番话绵里藏针,极尽讽刺。公孙贾脸色铁青:“淳于掌院!休要逞口舌之利!魏侯诚意相邀,更是为天下计!你等若冥顽不灵,视强国重器为敝履,恐怕……”
“恐怕如何?”淳于毅打断他,声音陡然转厉,目光如电,“难道魏侯欲效那强取豪夺的盗跖,纵兵踏平我稷山不成?夫子虽逝,其泽犹在!天工院虽小,亦有守道之志!魏使若欲行此不义,淳于毅与阖院弟子、匠户,虽力弱,亦当效那螳臂当车,以血溅之!让天下看看,魏侯是如何‘礼贤下士’、‘求才若渴’的!”他身形并不魁梧,此刻却有一股凛然不可犯的气势勃然而发。
公孙贾被这突如其来的强硬顶得一窒,脸色阵红阵白。他此行目的本是招揽,若真闹到兵戎相见,不仅彻底撕破脸,更会激起天下士人非议,绝非上策。他强压怒火,正要再寻措辞施压。
“且慢!”
一个略显沙哑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队风尘仆仆的人马不知何时也到了近前。为首者身材高大,身着粗褐短衣,脚蹬草鞋,腰间挂着一柄无鞘的短剑和几件木工工具,面容方正,眼神坚毅沉凝。他身后跟着十余人,装束相似,个个精悍,背负着鼓鼓囊囊的行囊,隐约可见规、矩、墨斗等工具形状。
“墨者,禽滑厘!”有人低呼出声。
禽滑厘大步上前,先是对着淳于毅和公输般郑重一礼:“禽滑厘闻周子噩耗,兼程赶来,不想竟遇此纷争。惊扰之处,望掌院、大师海涵。”他态度恭敬,礼数周全,与公孙贾的盛气凌人形成鲜明对比。
礼毕,他转向脸色难看的公孙贾,声音洪亮,不卑不亢:“魏使!墨家亦闻魏侯贤名。然墨者之道,‘兼爱’、‘非攻’!周子天工之学,用于农桑,则民得温饱;用于水利,则旱涝有备;此乃‘兴天下之利’!魏使欲强夺此利民之学,用于攻伐,铸杀人之器,行兼并之事,岂非与‘非攻’大义背道而驰?此等行径,墨者见之,不能不言!请魏使三思,莫要强人所难,徒伤仁义,令天下贤士寒心!”
禽滑厘的出现和他旗帜鲜明的“非攻”立场,如同在紧绷的弦上又加了一重砝码。他身后的墨家弟子虽未拔剑,但沉默坚定的目光,形成一股无形的压力。公孙贾脸色变幻,他可以不把天工院放在眼里,却不能不忌惮墨家这股遍布天下、组织严密、且以“赴火蹈刃,死不旋踵”闻名的力量。禽滑厘本人,更是名动诸侯的大匠兼墨家钜子(首领)的重要助手。
淳于毅适时开口,语气稍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底线:“魏使请回。天工院无意参与列国纷争。夫子遗泽,吾等自会善加守护,用于生民。魏侯若真心向学,可择良才送来稷山,吾院愿开‘百工’、‘农桑’之课,授以实用之技,助魏国‘尽地力’,养民生。至于‘天工坊’、‘神兵利器’,恕难从命!”
软硬兼施,退中有进。既给了魏国一个体面的台阶(可以派人来学民用技术),又守住了核心机密不涉军争的底线,更有墨家在一旁虎视眈眈。公孙贾心知今日已事不可为,再僵持下去只会自取其辱。他恨恨地瞪了淳于毅和禽滑厘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好一个天工院!好一个墨家!今日之言,在下必当一字不漏,回禀魏侯与翟上大夫!告辞!”说罢,翻身上马,带着甲士,头也不回地打马离去,卷起一片烟尘。
一场迫在眉睫的危机,在墨家意外的介入下,暂时消弭。但所有人都知道,魏国的觊觎不会就此停止,列国的目光只会更加炽热。天工院这块看似平静的“肥肉”,已然暴露在群狼环伺之下。
夜色如墨,浸染了稷山。白日里的喧嚣与纷争,仿佛都被这浓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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