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宁定年间的市井阴影(4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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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睿涵看向那些按着刀柄、眼神不善的衙役,刁如苑则以极微小的幅度摆了摆手。山木云子虽然没有完全听懂所有的对话,但她对气氛的感知极为敏锐,手已悄然按在了腰间的短太刀那冰凉硬木制成的刀柄上,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场中每一个衙役的位置和动作,呼吸平稳悠长,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爆发的冲突。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一阵清脆而杂沓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市集入口处的喧嚣。人群如同被利刃劈开的水流,自动向两侧分开一条不算宽阔的道路。只见一名身穿宝蓝色暗纹锦袍、头戴翼善冠、约莫三十余岁的男子,在四五名身形矫健、目光炯炯的随从簇拥下,骑马缓缓而来。

此人面容尚算端正,鼻梁挺直,嘴唇抿成一条线,但眉宇间却笼罩着一股长期养尊处优形成的、挥之不去的骄矜之气,顾盼之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他勒住胯下那匹神骏的白马,镶金的马鞍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他目光淡然,扫过混乱的现场,掠过地上刺目的狼藉和一脸悲愤欲绝的王老五,最终落在了脸色不太自然的麦金德身上。

“麦县令,”男子的声音不高,平稳而缺乏波澜,却自然而然地压过了现场的嘈杂,“光天化日,市集之上,如此喧哗拉扯,成何体统?若是惊扰了百姓,传扬出去,岂不有损朝廷体面,地方官声?”

麦金德一见来人,脸上的阴鸷和倨傲瞬间冰雪消融,换上了一副恰到好处的、带着惶恐与谄媚的笑容,连忙小跑着上前,不顾地上的污秽,深深躬身行礼,声音都透着一股子殷勤:“下官参见淮南王千岁,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罪该万死。惊扰了王爷清净,下官更是百死莫赎!”原来此人正是受封于本地的淮南王李铭,当今天子李天淳的族叔,在这凤阳府地界,可谓是权势熏天的人物。

李铭坐在马上,随意地摆了摆手,姿态优雅而疏离。“罢了。”他的目光再次掠过地上破碎的鸡蛋,在那滩污迹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转向王老五,语气依旧平淡,“不过是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何必闹得如此沸反盈天,徒惹人笑。影响不好。”他最后四个字说得轻描淡写,却带着一种定论般的意味,“暂且放了他吧。”

麦金德脸上闪过一丝迟疑,嘴唇动了动,似乎心有不甘,还想说些什么,但在李铭那平静无波却隐含压力的目光注视下,终究没敢出口,只得对那名还在拉扯王老五的衙役使了个严厉的眼色。衙役悻悻地松开手,退后几步,嘴里似乎还无声地嘟囔了一句什么。

王老五如蒙大赦,也顾不上收拾地上的残局,甚至连一句道谢的话都来不及说,连滚带爬地钻出人群,那仓惶的背影仿佛后面有恶鬼追赶,瞬间便消失在错综复杂的街巷深处,只留下那一地狼藉,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冲突。

李铭不再多看王老五消失的方向,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片落叶。他拨转马头,对躬身侍立的麦金德道:“麦县令,随本王回衙,本王有些事要问你。”

“是是是,下官遵命,下官这就随王爷回衙。”麦金德连声应着,如同听到了圣旨。他直起身,迅速换上一副威严的面孔,狠狠地瞪了周围尚未完全散去的百姓一眼,那眼神如同鞭子,抽打着人们噤声退散。然后,他赶紧小步跟上李铭的马匹,一行人不再停留,在一众衙役的开道下,朝着县衙方向迤逦而去。

市集上,人群渐渐重新聚拢,恢复了之前的喧闹交易,但那股无形的、沉重的压抑感,并未因淮南王看似解围的出现而消散,反而像是被一只大手更用力地按入了泥土深处,更加沉重得令人窒息。百姓们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脸上忧色更浓,眼神中除了愤怒,更多了一层对权势的畏惧与深深的无奈。

戚睿涵七人互相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凝重与一丝了然。

“这位淮南王,”袁薇沉吟着开口,她心思细腻,善于观察细节,“看似出面解围,平息事端,实则……”她顿了顿,寻找着恰当的词语,“实则轻描淡写,将百姓的冤屈与损失,定性为‘影响不好’的琐事。他维护的,似乎是表面的秩序,而非真正的公道。”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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