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青袍血宴(1 / 7)
夜色沉沉地笼罩着北京城。白日里的车马喧嚣、人声鼎沸,此刻都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凝固的静谧。这座帝国的都城,在星月微光的映衬下,显露出它庞大而沉默的轮廓,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于黑暗中无声地喘息。街巷之间,偶尔传来更夫拖沓的梆子声,或是野犬遥远的吠叫,更添几分幽深与寂寥。
延平侯府邸深处,书房窗棂透出昏黄的烛光,在这片浓重的夜色中,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不定,却又顽强地坚持着。
书房内,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上好的檀香也无法驱散弥漫在众人心头的阴霾。烛台上的火焰不安地跳动着,将围坐在紫檀木大案旁的人影拉长,扭曲地投射在四壁的书架和墙壁上,仿佛一群被困在囚笼中的灵魂,正在无声地挣扎。
朱成功,这位因赫赫战功而被封为延平侯的国姓爷,此刻眉头紧锁,宛如刀刻。他目光扫过案前众人,最终落在坐在下首的戚睿涵身上,声音低沉而沙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元芝弟,诸位弟妹,今日之局,想必诸位心中已然明了。司马门那阉宦,欺新帝年幼,把持内廷,结党营私,排斥异己,其势日炽,其心可诛。”
他顿了顿,提及不久前那场震动朝野的惨案,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痛惜与压抑的愤怒:“李岩公、献策先生、之藻公……诸位忠良,皆已罹难菜市口。如今朝堂之上,衮衮诸公,噤若寒蝉,敢于直言之士,几近绝迹。长此以往,太祖皇帝辛苦开创,我等浴血奋战守护的这大顺基业,只怕……只怕要毁于阉竖之手。”
戚睿涵微微颔首。他,一个来自未来的灵魂,穿越至此波澜壮阔又危机四伏的明末清初,历经了联明抗清的烽火,见证了满清的覆灭,参与了大顺一统天下的进程,更远涉重洋,开拓疆土。多年的沉浮,早已将他的命运与这个新生王朝的兴衰紧密相连。
他深吸一口气,接口道:“侯爷所言,正是我等心中所忧。司马门倚仗陛下宠信,权倾朝野,更有那段正华为其鹰犬,助纣为虐。朝纲紊乱,正气不彰,确已到了不得不思变之时。今日我等冒昧来访,正是想与侯爷,及在座的甘将军、刘将军、陈先生诸位,共商应对之策,寻一线救国生机。”他的目光沉稳,虽内心焦灼,却并未形于色,只是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微微握紧。
坐在朱成功身侧的水师大将甘辉,面容刚毅,此刻却带着几分无奈的沉重。他抱拳道:“戚公子忧国忧民之心,末将等感同身受。只是……侯爷与末将等人的根基,多在福建水师,舰船兵马,皆在东南海上。如今太师(郑芝龙)坐镇福州,统筹全局。在这京畿重地,我等能直接调动的力量,实在有限。司马门掌控京营、侍卫亲军,内外禁宫,皆在其党羽监视之下,戒备森严,几如铁桶。若无万全之策,轻举妄动,非但不能成事,只怕……只怕会适得其反,徒招祸端,无异于以卵击石。”他的话语实在,点明了当前力量对比的悬殊,像一块巨石压在众人心头。
另一员骁将刘国轩也沉声附和:“甘将军所言甚是。京城之内,司马门的东厂、锦衣卫耳目遍布,酒肆茶楼,街坊巷陌,难保没有他们的眼线。我们府邸周围,只怕也少不了窥探之人。任何异动,都可能被无限放大,引来灭顶之灾。此事,需从长计议,急切不得。”
一时间,书房内再次陷入沉默。烛火噼啪作响,似乎在应和着众人沉重的心跳。
袁薇一直静静聆听着,她出身宗室,虽为女子,却对朝局有着敏锐的洞察。此刻,她抬起清亮的眸子,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提出了一个酝酿已久的想法:“既然京城内兵力不足,难以正面抗衡,可否效仿古之‘清君侧’?宁国公镇守辽东,雍国公经略西南,汤国公坐镇西北,皆是手握重兵的元勋宿将。若能秘密联络他们,陈明司马门祸国之罪,请他们率精锐之师入京,以雷霆之势铲除奸佞,或可一举定乾坤?”
这个提议,如同在黑暗的房间里划亮了一根火柴,让在座的一些人眼中瞬间闪过希冀的光芒。外兵介入,似乎是打破目前僵局最直接有力的方式。
然而,一直沉默寡言,面容清癯,目光中透着睿智与深沉的陈永华,却缓缓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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