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铁槛惊冤(4 / 7)
睛却因这突如其来的希望而爆发出强烈的光彩,直直地望向灯笼光芒映照下的李自成。尽管泪水涟涟,红肿不堪,那眼神中的凄楚与绝望之下,却有一种不肯屈服的倔强。她声音嘶哑,如同破旧的风箱,却异常清晰地说道:“民女冤枉,求青天大老爷明鉴!民女不曾为寇,更不曾打劫,民女冤枉啊!”
那声音中的绝望与渴望,像一把锤子,敲打在李自成的心上。他见这女子眼神虽带凄楚,却并无奸邪淫荡之气,反而有种被逼到绝境的坚韧。他不再理会李延赫,直接示意侍卫:“打开牢门,将她带出来,朕要亲自问话。”
沉重的木枷被狱卒用钥匙费力地打开,取下时,卞慧娘因长时间的禁锢,手臂和脖颈早已僵硬麻木,几乎无法抬起。她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全靠扶着冰冷潮湿的墙壁才勉强站稳。长时间的蜷缩和枷锁的压迫,让她行走起来十分困难,每一步都显得蹒跚而痛苦。她被两名侍卫小心地搀扶着,带到了天牢内一间用作值房的屋子。这里比牢房要暖和些许,也有了相对明亮的灯火,虽然陈设简陋,但总算有了桌椅,脱离了那令人窒息的囚笼。
李自成在屋内唯一一张看起来还算稳固的椅子上坐下,关震与戚睿涵分立两侧,两名侍卫按刀守在门口,隔绝了内外。他屏退了李延赫等一众狱官,只留下核心几人在场。
“卞慧娘,”李自成看着跪在地上,因为寒冷、恐惧和一丝希望而微微颤抖的女子,平静地开口,声音放缓了许多,“你不必惊慌,将你的冤情,从头道来,细细说与朕听。若有冤屈,朕,为你做主。”
卞慧娘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深吸了几口气,那相对干净的空气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些许。她仿佛要将这些时日积压的所有委屈、恐惧、愤怒和不甘都吐出来,然后才缓缓开口,声音仍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意,但条理却渐渐清晰起来:“回禀陛下……民女……民女原是顺天府翠红楼的歌妓,虽身处风尘,命如草芥,却也自幼只卖艺求生,习得些丝竹唱曲,不敢有违律法,更不敢行那伤天害理之事……”
她顿了顿,眼中泛起屈辱的泪光,继续道:“那是去年春上,杨柳刚绿的时候,一伙不知从何而来的凶神恶煞般的歹人,趁着夜色,强闯翠红楼。他们不仅劫掠楼中财物,更将楼中多位稍有姿色的姐妹强行掳走,不知卖往何处……民女当时侥幸,藏匿于后院柴堆之中,得以逃脱,却已是……却已是楼毁人散,家破人亡,无处容身。”说到这里,她声音哽咽,强忍着才没有失声痛哭。
“民女也曾鼓起勇气,去顺天府衙鸣冤求助,指望青天大老爷能为我等苦命人做主,追回被掳的姐妹,严惩恶徒……可……可那些官差老爷们,不是推诿案件难查,线索不明,就是斥责民女身份低贱,言语不清,胡乱攀诬,甚至……甚至还有差役意图不轨……”她瘦弱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那段求助无门反受其辱的记忆,显然比牢狱之苦更让她感到刺痛与绝望。
她喘息了片刻,用脏污的袖子用力擦了擦眼泪,才接着说道:“民女走投无路,京城虽大,却无立锥之地。又不愿再回那烟花之地,做那迎来送往、强颜欢笑的营生,更不肯行那偷鸡摸狗、沿街乞讨之事……万般无奈之下,只得随着一些同样因战乱、饥荒而无家可归的流民,逃入京西的深山之中。我们在人迹罕至的山坳里,寻了一处稍微平坦的地方,搭起窝棚,开垦了点荒地,种些番薯、瓜菜,偶尔设置陷阱,猎些野兔山鸡,勉强糊口,自食其力。虽风餐露宿,艰辛异常,但姐妹们互相扶持,男人们出力垦荒,我们……我们从未做过打家劫舍、危害乡邻的勾当啊。陛下!”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我们只求一块能活下去的地方,只求一口干净的饭吃……本以为能就此远离尘嚣,苟全性命于乱世之余……不想,不想五个月前,一伙如狼似虎的衙役,在一个姓王的班头带领下,突然闯入山中,说我们占用了皇家的公地,是‘聚众为乱’,是‘图谋不轨’,不由分说便将我们驱散,砸毁了我们的窝棚,踏烂了我们的菜地……几位反抗的弟兄当场被打成重伤,民女和另外几人便被绳索捆绑,押解至此,戴上这沉重的枷锁,成了……成了待审的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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