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歧路忠魂(4 /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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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这世间真有天理循环,大明……大明的气数,当真已尽了吗?”最后这句话,他几乎是咬着牙根低吼出来,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失望,以及一种信仰崩塌后的茫然和颠覆性的质疑。

罗夫人静静地听着,脸上亦露出深深的哀戚与恐惧,脸色苍白。她拿起酒壶,为丈夫重新斟满一杯,动作轻柔而稳定,但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沉吟片刻,她方低声道,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敲打在黄得功最为彷徨的心弦上:“老爷,妾身乃一介女流,不懂军国大事,更不敢妄议朝政。但妾身知道,田将军是忠臣,是勇士。老爷您,更是国之干城,擎天之柱。”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随后继续道,声音更低,却更显坚定:“如今陛下听信谗言,猜忌之心日盛,滥杀功臣如同儿戏。今日是田将军,明日……又会轮到谁?老爷您一心为国,鞠躬尽瘁,可曾想过,若朝廷已非可效死力之朝廷,君王已非可尽忠之君王,我们这满腔热血,这所谓的‘忠’字,又该忠于何处?是仅仅忠于那御座上喜怒无常的一人,还是……忠于这天下嗷嗷待哺的百姓,忠于跟随您多年、倚您为生的部曲家小?”她的话语,轻柔却如重锤,敲击着黄得功内心最深处的那层甲胄。

她顿了顿,仔细观察着丈夫的神色,见他虽然眉头紧锁,嘴唇紧抿,却并未如往常般斥责她“妇人之见”,反而露出了痛苦而又深思的神情,这才鼓起勇气,继续道,声音几乎细若蚊蚋,却清晰无比:“妾身身处内宅,有时也能听到一些外间的传闻。都说那西安府的顺王李自成,自受封以来,在西北之地力行改革,轻徭薄赋,整顿吏治,约束部下,颇得民心。反观此次战端,又是陛下背弃盟约在先,暗杀顺使不成,又强行兴兵讨伐,于天下大义有亏。老爷您与顺军曾并肩抗清,当知其军中亦有不少豪杰之士,并非一味烧杀抢掠的流寇可比。如今陛下倒行逆施,寒尽天下人心,老爷……不如趁此时机,为自己,为这满府上下,寻一条真正的生路。若能投奔大顺,或可保全名节,不负田将军以死明志的苦心,亦能继续在这乱世之中,为饱受涂炭的百姓尽一份心力,总好过留在此地,坐待那无妄之灾降临。”这番话,将她连日来的忧惧和思考全盘托出,也将那条最艰难、却也可能是唯一生路的选择,摆在了黄得功面前。

黄得功猛地抬头,看向自己的夫人,眼中充满了震惊、挣扎,以及一种被说破心事的复杂情绪。这番话,可谓是大逆不道,形同谋反,若是传出去,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罪。然而,它却又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他内心深处那扇紧闭的、充满了彷徨与质疑的门。

他想起当年与顺军联手对抗清兵时,李自成、李岩等人表现出来的气度与格局,想起那时虽然艰苦,但目标一致,同仇敌忾;想起那位身份奇特、见解不凡的戚睿涵曾私下与他谈论天下大势时,言及李自成出身草莽,深知民间疾苦,其举兵“初衷不过是为百姓谋一条生路”;再对比今日朱由崧的昏聩暴戾,以及马士英、阮大铖等奸佞把持朝政、结党营私、贪污腐化的乌烟瘴气……忠君与保民,个人的青史名节与家族部众的身家性命,种种念头如同沸水般在他心中激烈地翻滚、交战,几乎要将他撕裂。

书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灯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细微噼啪声,以及窗外隐隐传来的、单调而沉闷的梆子声,提醒着时间的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黄得功缓缓地站起身,他的动作有些迟缓,仿佛背负着千钧重担,骨骼都发出了细微的咯吱声。

黄得功走到窗前,猛地推开窗户,夜风瞬间涌入,带着初秋的凉意,吹得书案上的纸张哗哗作响,也让他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清。他望着窗外沉沉的、不见星月的夜色,北京城的万家灯火在远处明灭不定,那里面,有多少是他曾经誓死守护的百姓家园?而如今,他所守护的朝廷和君王,似乎已经变成了要吞噬他和所有忠良的巨兽。田雄那绝望的呼喊再次在他耳边响起,最终,那压抑的悲愤和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传统的忠君观念。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转过身,脸上虽仍有痛楚的痕迹,眼神却变得异常坚定,那是一种抛却了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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