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残阳如血,东瀛生嫌(5 / 7)
落只剩下断壁残垣,以及被绳索串连着、衣衫褴褛、目光呆滞,不知押往何处的囚徒队伍。
森下伯平偶尔能从车窗缝隙中,看到一些在田间地头劳作的汉人百姓,或者在路边跪迎官轿的人群,他们的眼神大多充满了恐惧、麻木,但在那深藏的底部,偶尔也会闪过一丝不敢流露的、如同余烬般的恨意。这与他想象中的“天命所归”、“万民景仰”的景象,实在相差太远。
终于,使团抵达了北京,被安排在专门接待外藩的驿馆住下。驿馆还算整洁,但气氛肃穆,负责接待的清朝官吏态度客气而疏离,带着一种程式化的谨慎。次日,在经过一番严格的检查后,他们得到了大清皇帝福临和实际掌权者摄政王多尔衮的接见。
紫禁城的宫殿依旧宏伟壮丽,朱墙金瓦,飞檐斗拱,彰显着昔日帝国的辉煌。然而,行走其间,森下伯平敏锐地感觉到,弥漫在空气中的,并非文化的厚重与包容,而是一种紧绷的、不容置疑的、带着铁血气息的权力威严。侍卫们如同泥塑木雕,眼神锐利,站得笔直,透出森严的等级与纪律。
森下伯平率领使团成员,按照日本国的习惯,以及他对当前国际形势的理解,向端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福临和一旁设座的多尔衮行礼。他深深鞠躬,幅度超过平常,口中用汉语清晰而恭敬地称颂道:“日本国使臣森下伯平,参见陛下,参见殿下。恭祝陛下万岁,殿下千岁。”
他身后的使团成员也随之躬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显示出训练有素。
然而,这并未换来预期的回应。大殿内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仿佛空气都凝固了。森下伯平能感觉到高坐上方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他的背上。片刻,一个冰冷而充满威压、如同金铁摩擦般的声音从摄政王的座位上响起,打破了死寂:“森下特使,你等方才,称呼皇上为何?”
森下伯平心中一凛,依礼抬起头,只见多尔衮面色沉肃如水,目光如刀锋般锐利,直直地扫视过来,带着审视与不悦。旁边凤座上的孝庄太后虽未开口,但那平静面容下透出的眼神,同样带着明显的不满与冰冷。
“回摄政王话,”森下伯平谨慎地回答道,心中快速思索着哪里出了差错。在他看来,“陛下”是对帝王的通用尊称,“殿下”用于亲王、摄政王,这在日本乃至以往对明朝的交往中并无不妥,“外臣……称呼皇帝为陛下,称呼摄政王为殿下。此乃我邦对君主及亲王的敬称。”
“荒谬,糊涂!”多尔衮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和怒意,在大殿中回荡,“在我大清,天子至高无上,只能尊称‘皇上’,此乃定制。尔等所谓‘陛下’,乃前明陋习,伪朝称谓,岂可用之于我大清皇上?此乃大不敬。至于本王及各位皇亲宗室,当依爵位称‘王爷’、‘贝勒爷’,‘殿下’之称,亦属僭越,不合规制。此等基本礼数都不知晓,尔等日本国,僻处海外,便是如此不通教化、不尊我大清体统吗?”
年幼的福临坐在龙椅上,虽然未必完全理解其中关窍,却也学着多尔衮的样子,努力板着小脸,做出威严的表情,小手紧紧抓着龙袍的衣袖。
森下伯平一时语塞。他没想到仅仅是称呼上的差异,会引来如此严厉的、近乎呵斥的指责。他试图解释,维护本国尊严:“摄政王息怒。外臣僻处海岛,于天朝礼制确有未谙之处,然绝无不敬之意。‘陛下’、‘殿下’之谓,在我日本国,实为最高敬称……”
“还有,”孝庄太后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彻骨的寒意,仿佛冰锥刺入耳膜,“见大清皇上,当行三跪九叩之大礼。此乃藩国觐见天朝定制。尔等方才只是躬身,是何道理?莫非是心存不敬,藐视我大清君威?”她的目光如同两道冰线,牢牢锁住森下伯平。
森下伯平感到一股巨大的、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要将他压垮。三跪九叩是藩属国觐见宗主国皇帝之最高礼节,日本虽与明朝有过朝贡历史,但此时德川幕府奉行锁国,与清朝并无明确的宗藩关系,他此来更多是平等性质的试探与通商。若在此行了三跪九叩之礼,无异于在法理和形式上承认日本为清朝藩属,这是他和德川幕府绝对不能做出的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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