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铁足之下(3 / 6)
的有效手段,至于其中蕴含的血泪与代价,不在他“理性”的考量范围之内。他甚至迅速为自己的沉默和即将到来的附和找到了理由:这是“历史的一部分”,自己不过是顺势而为。
于是,他面上不动声色,甚至向前微微躬身,语气平静地附和道:“鳌大人此计大妙。足不能行,则家室难离;家室难离,则民心易定。于长治久安,确是一剂良方。”他刻意忽略了“良方”背后是无数女性终身的痛苦。
多尔衮闻言,猛地一拍紫檀木扶手,抚掌大笑起来,洪亮的笑声震得暖阁窗纸都似乎在嗡嗡作响:“妙,妙极,鳌拜,你此计深得吾心。釜底抽薪,从根本上绝其乱源。便以此法,颁行天下。”他转向侍立的笔帖式(文书官),语气斩钉截铁:“即刻拟旨,着令各省督抚、各州县官吏,严查督办‘断骨裹足’之令。凡有违逆不缠、或执行不力、敷衍塞责者,立斩不赦。其父兄、夫主连坐。已成年之女,若脚已长大,亦需依法强行改造。抗拒者,地方官可断其足趾,强令裹成;如有宁死不从者,斩立决,全家乃至乡里连坐。务必使此令,遍行乡野,妇孺皆知!”
一道裹挟着无数女性未来血泪与痛苦的残酷法令,就在这暖意融融、陈设华美的摄政王厅堂中,被轻描淡写地定了下来,即将如同瘟疫一般,迅速传遍大江南北。
数日后的南京,寒意更浓。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城头,仿佛随时会落下雪来。秦淮河失去了往日的画舫笙歌,河水浑浊,缓缓流淌,带着一种屈辱的沉默。街道上的行人愈发稀少,即使偶尔有人走过,也是步履匆匆,神色惊惶,不敢与巡逻的清兵有任何视线接触。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张和压抑。
在城南一家名为“悦来”的僻静客栈二楼,一间陈设简陋的客房里,李大坤正临窗而立。
他已然换下了一身略显破旧、沾满油污的御厨总管服饰,此刻穿着一件浆洗得发白的蓝色道袍,下颌粘了花白的假须,头上挽着道髻,手持一柄普通的马尾拂尘,看上去就像一位饱经风霜、游方至此的中年道士。只有那双透过窗缝谨慎向外观察的眼睛,还残留着属于现代青年的敏锐与忧虑。
他看着窗外死气沉沉的街道,以及远处城墙垛口上清晰可见的清军哨兵身影,心情如同这天气一般沉重。他利用御厨和太医的身份,在南京陷落前,尽力做了一些准备,藏匿了一些药材、银钱,甚至通过太医院的关系,弄到了一些可能用于“特殊用途”的药物。但真正潜入这沦陷之地,开始具体行动,他才深切地感受到肩上担子的沉重。收复敌后民心,组织有效的抵抗,联络分散的义士,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困难远超他最初的想象。
“吱呀——”
一声轻微的响动,房门被推开一道缝隙,一个人影敏捷地闪了进来,随即迅速将门关紧、闩上。
进来的是金圣叹。他依旧是那副落拓不羁的文士模样,但此刻脸上却没了平日那种佯狂玩世的神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与悲愤。他衣衫有些凌乱,呼吸急促,眼圈微微发红,似乎是刚刚狂奔过,又像是哭过。
“道长,道长!”金圣叹几步冲到李大坤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哭腔,“你可知……你可知那些清虏做了什么?他们……他们简直是禽兽不如,连稚龄女童都不肯放过!”
李大坤心中一沉,按住他的手臂,低声道:“金先生,慢慢说,发生何事?”
“方才……方才我在街口,见那新贴的告示……”金圣叹胸膛剧烈起伏,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八度,“是摄政王府颁下的严令,竟要天下女子,自五岁起便行……行那‘断骨裹足’。布帛浸药,拗折筋骨,务使成三寸残废。这是要让我汉家女子,世世代代,从孩提时起便成为寸步难行的废人啊!何其毒也,何其丧尽天良!”
他越说越激动,挥舞着手臂,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李大坤脸上:“还有!前日传来的消息,朝鲜使臣因不肯遵从我大清礼仪,不肯三跪九叩,称呼陛下、殿下,下字触犯了多尔衮,便被当街斩首;青州知府邴春华,怜惜辖内灾民,上书请求拆除满城,竟被安上‘邀买人心、图谋不轨’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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