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丹墀血谏(4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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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平日里多尔衮和母后的教诲,以及此刻殿内氛围所强烈暗示的方向,他必须做出符合“大清皇帝”身份的决断。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摆脱稚嫩,带上几分帝王的冰冷与威严:

“金熙聪,”福临开口,声音在大殿中回荡,“你身为使臣,代表一国,却不识大体,不尊我朝。皇叔父所言,句句在理。你称朕与皇叔父为‘下’,言语不吉,又不行全礼,举止怠慢,确是亵渎之罪,不尊我大清礼仪。按律,该当如何?”

他最后一句,是问向台下熟知典章的大学士刚林。刚林立刻出列,躬身奏道,声音洪亮而毫无感情:“回皇上,依《大清律》‘仪制’篇及《大清会典》所载,藩臣失仪,轻则申饬罚俸,重则驱遣回国,断绝往来。然——”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严厉,“今朝鲜使臣金熙聪,非止寻常失仪。其言语之间,固执沿用明制旧称,显是心怀故明,藐视本朝,此非寻常失仪,实乃大不敬之罪。按律……当斩首示众,以儆效尤。并可问责其国主教化不严之过!”

“斩首”二字,如同最终判决的丧钟,清晰地传入金熙聪耳中。他眼前彻底一黑,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空,整个人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多尔衮冷哼一声,目光转向福临,带着一丝询问,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引导:“皇上,您以为刚林所议如何?”

福临看着台下那瘫软如泥的朝鲜使臣,心中或许闪过一丝孩童的不忍,但那丝不忍迅速被“维护国体”、“树立权威”的教导所淹没。他用力点了点头,小脸上努力做出冷酷决断的神情:“既然律法如此,证据确凿,便依律行事。金熙聪亵渎朕与皇叔父,不尊大清礼法,心中怀逆,罪无可赦。着即……推出午门,斩首示众。将其首级悬于旗杆之上,让四方来朝的使臣都看看,不尊我大清礼法、心怀武心者,是何下场;其余随行人员,驱离出境,永不允其再入我朝贡。并降敕斥责朝鲜国主,令其深刻反省!”

“嗻!”殿前侍卫轰然应诺,声震屋瓦。几名如狼似虎的镶黄旗巴牙喇扑上前来,不由分说地将已然意识模糊的金熙聪粗暴地架了起来,拖拽着向殿外而去。

直到身体被拖动,金熙聪才仿佛回光返照般,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发出凄厉至极的嘶喊,声音划破了武英殿的森严:“皇上开恩,王爷开恩啊——!两国相交,尚不斩来使;我朝鲜忠心朝贡,岁岁不绝,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天朝上国,仁义何在——!”

那绝望的呼喊声,如同受伤野兽的悲鸣,在空旷的大殿中久久回荡,然后迅速远去,最终消失在殿门外刺眼的秋日阳光中。殿内,重新恢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宁静,唯有檀香依旧无声地、固执地缭绕盘旋,却再也无法掩盖那弥漫开来的、新鲜的血腥味与深入骨髓的恐惧。

众大臣,无论是满洲亲贵还是已剃发易服的汉臣,皆低眉垂目,不敢发出丝毫声响,心中却是波澜起伏,各有所思。满洲亲贵们大多面露得色,认为摄政王此举狠狠打击了藩属的骄矜之气,彰显了大清不容置疑的权威。而那些汉臣,如范文程、洪承畴等人,心中不免泛起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寒意。这“陛下”、“殿下”之称,何尝不是他们自幼熟读圣贤书、心中习以为常的对帝王的至高尊称?今日竟成了取死之道。大清之严苛,摄政王之威权与对汉文化的排斥警惕,由此可见一斑。一些心思更深者,则从中看到了清廷在“正统”外表下的文化不自信与根深蒂固的暴戾。

端坐在御座之侧的多尔衮,面无表情地看着金熙聪被拖走的方向,眼神深邃。他此举,固然有维护“正确”礼仪、树立权威的考量,更深层次,则是要彻底斩断朝鲜与明朝的心理联系,确立大清取代明朝的“唯一正统”地位。同时,这也是做给殿内所有汉臣看的——无论你们心中如何想,都必须彻底抛弃前明,遵从新朝的规矩。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然而,他或许并未深思,或者说并不在意,恐惧能够压制表面的反抗,却无法真正赢得人心。丹墀之下的血谏,无论是使臣无辜的鲜血,都在悄然侵蚀着这个依靠武力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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