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借势(1 /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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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冽的朔风如同疯狂的恶兽,在卫国都郊外荒芜的原野上肆意奔腾咆哮,卷起遮天蔽日的尘沙与败叶枯草。枯黄的草茎被连根拔起,在空中打着绝望的旋儿。旷野死寂,几顶破烂的帐篷被狂风撕扯得猎猎作响,形同几只匍匐在地的狼狈瘦驼。灰蒙的天空阴沉沉地压下来,几乎与冻土接壤,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绝望。

帐篷的一角,卫灵公姬元缩在一堆篝火的余烬旁。他身上那件曾经华贵的狐裘,如今只剩灰败的颜色,沾满了污垢与尘土,硬邦邦地裹着他瑟瑟发抖的身躯。跳跃的火星微弱得可怜,苟延残喘地舔舐着几块潮湿的朽木,映得他深陷的眼窝如同两个漆黑的窟窿,里面两簇幽暗的微光,是仅存的希望也在急速熄灭。他伸出枯瘦的手靠近那点可怜的温度,指尖传来的不是暖意,而是地下渗上来的、透骨钻心的冰寒,激得他猛烈一哆嗦,喉间发出压抑不住的“嘶”声。

前几日还端坐高堂、俯视百官的卫君,转眼已成为这片荒野里最卑贱的流亡者。沉重的脚步声踏碎了萧瑟的死寂。仅存的几名披甲侍卫拖着一截碗口粗、被寒风冻得僵直的枯木树干,“咚”的一声闷响,砸在余烬旁溅起几点火星。没人言语,空气凝滞,唯余风刀割过帐篷破口的“噗噗”声与朽木烧裂时“噼啪”的轻响,撕扯着每个人的神经。

侍卫长孙良,脸上的尘土被汗水冲出几道深壑,终于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君上……看这天色,怕又有大雪……这几顶薄帐,风雪大了……” 话未尽,寒意已如实质般逼上脊梁。

姬元猛地抬头,眼神如困兽骤然被惊扰,射出极短暂却异常凌厉的光,狠狠刺向孙良,几乎要将这位忠心耿耿的侍卫洞穿。然则那锐利的锋芒转瞬即逝,迅疾被更深沉的疲惫与无边无际的灰暗吞噬殆尽。他嘴唇剧烈地颤抖了几下,喉结艰难地滚动,发出一种类似呜咽的气音,最终颓然垂下头颅。枯瘦肮脏的手指深深抠进膝上冰冷的狐裘褶皱中,指关节因用力而惨白,仿佛要将那布帛撕碎。

风势陡然增强,如刀斧劈斫。帐篷入口处一块原本未压牢的毡布被狂风“呼”地掀起卷开,一股裹挟着尖锐冰碴和雪沫的寒流猛灌而入,挟着刺骨的死亡气息,瞬间噬灭了那点可怜的篝火余温。彻骨的冰凉如毒蛇钻进骨髓,姬元猛地蜷缩,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像一片狂风中的枯叶。肺腑似被冻透,引发出阵阵撕心裂肺的剧咳,空洞的回音在破败的帐篷里格外凄厉。

“咳…咳咳咳……咳——”

孙良的眉峰急遽跳动,身体本能地向前一倾,布满老茧的手已经伸出一半,便要上前扶持。然而那只手在空中僵持了一瞬,随即颓然落下,沉重地垂在身侧。他用力闭上眼,再睁开时,眼角已染上无法掩饰的红,干裂的下唇被自己无意识地咬得发白。那垂落的手在冰冷的腿甲旁骤然攥紧,指节捏得咔咔作响,指甲深陷进掌心厚茧,几乎要沁出血来。

“君上……”他别过头,声音比风声更嘶哑,带着一种无法承受的无力,“……忍忍,且忍忍。”这安慰的话语出口,连他自己都感到虚弱无力。忍?忍到何时?忍到冻毙荒野么?身后几名同样沉默的侍卫垂首低眉,如同扎根在冻土里的石像,只有胸膛无法平复的剧烈起伏,暴露着汹涌的悲愤。

天边的微光如同浑浊的水泡,一丝车马行进的微弱尘烟,在无情的北风中勉强挣扎着向上浮起数尺,旋即便被狂风的巨掌撕得粉碎、吹散无踪。那微如芥子的移动标记,顽强地、却又渺小得可笑地在灰暗的天地交界处缓慢靠近。

齐都临淄。宫室巍峨,巨大的铜兽炉贪婪地吞噬着最上等的木炭,吐出的暖流在雕梁画栋间沉甸甸地淤积,将外面世界的酷寒彻底隔绝。齐景公正襟危坐于铺设着温润青玉方砖的御案之后,宽阔的肩背绷得笔直。他指尖捻着一份帛书,边缘尚带着驿马奔袭染上的寒气与湿迹。目光沉沉地压在那几个墨色如刀刻般的字迹上——“卫侯出奔郊野”。每一个笔划都像淬了毒的冰锥,刺入他眼底深处。微薄的锦帛在他指腹下发出不堪承受的微响。

“呵……‘难’?”下首处,齐国上卿晏婴宽大的袍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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