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葵丘裂锦(3 / 12)
堪重负的嘎吱呻吟。箭镞遥遥锁定那起伏腾跃的黧黑鹿背——
“彭生——”惊惧的声音骤然拔高,尖利得撕裂空气。
所有人猛地一窒,仿佛空气被瞬间抽干。
驾车的力士下意识猛勒缰绳。健马前蹄腾空,嘶鸣着陡然收势。大车骤然一顿,随即剧烈摇晃。襄公原本聚力开弓的姿势被这突如其来的猛顿彻底打乱,他身体被狠狠抛甩出去,失控的弓弦呼啸着抽回,指骨如遭鞭笞剧痛!那支瞄准的箭随之歪射而出,箭头无根无依地扎进远处泥土里,只剩尾羽剧烈颤巍巍摇曳。
“混账!”襄公被踉跄摔回车内,额头撞在车壁上闷响,一阵锐痛直钻心肺。狂怒如同毒藤缠紧咽喉,他猛地扭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厉声咆哮:“谁在胡唚!”
惊惧叫喊的兵卒面色惨白如纸,瘫倒在车旁地上,眼睛瞪得几乎脱眶而出,恐惧扭曲了面部每一寸肌肉,手指抖得如同寒风中枯叶,正死死指向右前方一片浓密凋枯的柞树林深处阴影:“那…那里!彭…公子彭生!”声音破碎不成调。
齐襄公胸腔剧烈起伏,粗重喘息,手背抹过撞红剧痛的额角,指节捏得咯咯作响。他顺那颤抖手指所指方向凝神望去,眼中锐利杀气如同实质刺破前方密林枯藤纠结缝隙。
枯败柞木林边沿,一丛残存浓密苇草被压倒一大片,窸窸窣窣一阵明显晃动,像巨大的爬行物碾过深秋将死的枯萎茎秆。昏黄日光斜照下,一个黧黑粗壮长毛的巨大影子无声无息地从倒伏苇草深处拱了出来。那野物脚步慢而沉,异常魁梧,四蹄深陷泥土,踩踏着草根发出枯裂的闷响。它全身鬣毛粗硬,长逾半尺,黑黢黢打着油亮卷结,随着步履颤巍巍晃动,仿佛披了一身浸透沥青的破败鬃毯,透着一股子地下腐土深埋久矣的厚重腥气。巨大头颅缓缓上抬,嘴部轮廓长而突兀,在枯草掩映下显出獠牙惨白尖锐的边缘,细小腥红眼睛被厚重毛发遮蔽得只见两点豆粒大小血光微芒,毫无情绪地在浑浊空气中缓慢扫视。
那不是寻常野猪的形貌与气息。
一股刺骨寒气顺着脊骨猛地蹿升,刹那冻结了整片莽原空气。襄公身边那几个原本蠢蠢欲动的贴身护卫持弓的手僵在了半空,像是被无形寒冰瞬间封冻在那里。其中一人牙齿开始哒哒碰撞,牙关不由自主打着冷颤,细微碰撞声在死寂气氛中格外清晰刺耳。连风似乎也在此刻停滞,凝固成一面沉重冰墙,沉沉压迫在每个人头顶,灌铅般压进胸口难以呼吸。
野猪巨大的头颅转向车驾方向。腥红小眼穿透昏黄光线与飞扬尘土,钉在襄公身上。那目光冰冷黏腻,带着粘稠沼泽底层般的腐朽气息,毫无野兽该有的狂躁或避忌,反而是一种凝视。一种沉寂至死、又凝聚刻骨怨毒,仿佛来自幽冥彼岸的无声凝望。巨大鼻孔对着风猛嗅,喷出两股凝成雾气、带着土腥气的潮湿粗重白汽。
齐襄公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剧烈跳动着,那狰狞痕迹宛如一条活生生的毒蛇攀附在他皮肤之下。一股混杂着狂怒与某种本源恐惧的浑浊热流在他腹腔深处猛烈搅动冲击。他死死盯住那头非形非神、非生非死的巨兽,牙齿咬在唇上,尝到一丝自己口腔深处弥漫开来的铁锈味血气。那东西慢而沉重地拱出苇草深沟的阴影,朝车驾方向迫近一步。腐朽腥风扑面而来。
“彭生?”襄公喉咙里挤出两个字,低哑嘶哑,像砂纸刮过生铁。不是惊疑,是确认。确认某种跨越生死的阴毒东西回来了。他猛地一脚狠狠踹在车夫背上:“蠢货!冲过去!”
那巨兽像是被“彭生”二字瞬间点燃了死气沉沉的魂灵,喉咙深处猛地爆发出一声绝非畜类所能发出的、凄厉绵长、穿透耳膜直刺脑髓的尖啸!那声音怪异撕裂,既有野猪垂死般嘶嚎,又夹杂着人类垂死的极端痛苦与恐怖怨毒的尖锐长鸣,混杂着骨骼碎裂的咯吱刺耳怪响,撕裂了凝滞空气。周遭枯树干枯枝条剧烈震颤起来,哗啦啦如同无数枯骨在乱风中相互叩击。
刹那间,如同被这地狱魔音彻底唤醒,那庞然巨躯猛地加速,庞大躯体搅起一股腥风,直扑车驾。粗壮四蹄刨起大块泥块枯草根茎,卷起漫天枯草碎屑与泥土构成的烟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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