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葵丘裂锦(2 /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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崭新的赤色深衣,厚重丝帛的冰冷光泽即使在昏暗中也格外刺目;另一件是件穿旧的暗赭色细麻深衣,褪色泛白,宽袖边缘线脚磨损松散,前襟处有几点难以擦除的陈年淡酒渍印痕。

他的手,指节微微凸起,缓缓从新衣那冰凉滑腻的锦缎表面滑过,那触感陌生而遥远。随即,他五指用力一抓,粗鲁地将那件揉成一团,随手狠狠扔向墙角幽暗处。灯影猛一阵跳动,角落里便只剩下那团锦缎在尘影里勾勒的模糊轮廓。他动作突兀转换,如同野兽扑食般一把攥住那件旧细麻深衣的领襟。细麻布触感粗糙亲厚,带着年深日久的体温般的暖意,悄然渗入他掌心冰冷的肌理。

他猛地将旧衣紧紧抱在胸前,深深埋首进去,鼻翼剧烈翕张,嘴唇无声地翕动。手指因过度用力深深陷进松软的衣料里,揉出密密的褶皱,衣襟的边缘随着他胸口的剧烈起伏而不住颤抖。宽大的袖子颓然垂下,盖住他颤抖紧握的手背,麻布磨蹭着手背粗糙的皮肤。灯芯啪地爆出一颗火星,在他低垂的、被墨发遮挡大半的侧脸上,一瞬间映亮一点湿亮的水痕。

风钻过紧闭的窗牖缝隙,发出细微尖细的呼啸,一丝凉意渗透进来,无声地吹散了片刻前衣襟上的温热气息,室内陷入更深的寂静。

屏风后一阵窸窣轻响,女子脚步轻如踏雪无声。是连氏,她身着素色窄袖曲裾深衣,衣襟下摆绣着精细难辨的几簇草叶纹,已被长久搓磨得几近模糊褪色。她无声停在灯影边缘,似一缕幽魂浮于沉墨暗处。手指悄悄攥紧袖口边缘一片薄而坚韧的内衬丝角料,手心浸出粘腻一层冷汗。

“他今日去了姑棼之野,”声音很低,几乎是气声,像怕惊动室内漂浮的尘埃,“随行不多。说是去游猎散心。”话语简短,每一个字都透着小心斟酌。

公孙无知缓缓抬起头,脸庞自那件旧衣中抬起,衣襟被他抓得皱成一团。眼中尚未收敛的混沌瞬间结冰,沉淀成一片极寒的幽邃,直刺破昏暗,钉在连氏的脸上,那目光利如淬过冰水的匕首尖。

“散心?”他喉咙里滚出两个字,喑哑而涩,像是被什么坚硬东西刮擦着。随后,嘴角古怪地向一侧提起,那算不上笑,只是皮肉被无形力量牵扯抽搐着:“好得很。猎得尽兴,该回宫了?”他松开紧握的衣襟,站直了身体,那件旧麻衣从他胸前滑落,像褪下的蝉蜕,无声委顿在他脚边微冷的泥地上,衣襟边角无力拂过他冰冷的鞋面锦缎。

连氏的目光从地上那件衣袍上仓促移开,仿佛被那目光蛰了一下。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两弧阴影,眼睑下的肌肤显得愈发苍白。“宫中有眼线禀报……陛下近来常在姑棼一带游猎……贝丘那块猎场……”

她的话语尚未说尽便被生硬截断。

“猎场?”公孙无知眼中那点残存的混沌阴翳彻底消散,只剩下一种冰层碎裂般的锐芒,又冷又刺。“那便成全他!”他猛地转身,步声沉沉敲击冰冷泥地,径直冲向门边角落堆积如小山的甲胄杂堆而去,甲片碰撞声哗啦骤响,在寂静的斗室里炸开一片碎响:“让他在贝丘猎个够!让他永远留在他的猎场!”

天光刺眼,带着深秋特有的凉意和锐利,毫不吝啬地倾泻在贝丘莽原之上。疾驰车轮辗过布满枯黄草茎的大地,沙沙作响,车后扬起一道混合烟尘与碎屑的黄色尘烟。襄公一手攥缰绳,一手紧握那杆镶嵌绿松石的硬木长弓,指节攥得发白,弓弦发出令人牙酸的紧绷细鸣。他的宽大绣金玄色猎袍随急驰烈风卷起翻飞,袍角金色绣饰在高速中模糊一片眩目金光。前面,一头体型庞大的黧黑公鹿早已疲惫至极,深色皮毛汗水油亮浸润,巨大犄角在奔跑中笨重摇摆如枯枝,它粗重喘息着,每一次踩踏都溅起大片裹杂泥土枯草的碎屑飞散,胸腔剧烈起伏,喷吐出缕缕白气渐渐散入寒凉空气。

“陛下神武!”驾车的力士嗓门洪亮,带着讨好谄媚的激动,被风吹得有些撕裂,“此鹿必入彀中!”

襄公不答,眼尾因专注用力扯出深深纹路,嘴唇抿得薄而紧,鼻翼微微翕张。他上身略略前倾,靴尖猛地狠狠一蹬车辕,借力将弓拉到极致,绿松石在剧烈动作中微微抖动,弓臂发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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