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砥石成鼎(5 /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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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巧慧之人……千里联姻,竟将如此细微之务也安置得这般妥帖……”他顿了一顿,话锋微转,意味深长,“此番周全安排,卫齐两国之好,已不止于一朝一代之盟约……实乃千秋之好……甚或是……齐鲁大地世代和睦之根基啊……”

“当啷……”一声清越的轻响。齐庄公手中精致的青铜酒樽轻轻落在坚硬的紫檀木案几上,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丝竹之声,清晰地落入了有心人的耳中。

“卫公谬赞了。”庄公笑容温煦依旧,如同春日暖阳,直视着卫侯那双深藏探究的凤目,“姜妹自幼在宫中长大,不喜繁复,性素爱静。”他语气平缓,坦荡真诚中带着难以辩驳的力量,“此番远嫁朝歌,唯愿卫公多加宽待包容……如此,便是成全齐鲁卫睦邻之心,亦为我两国百世交好之根基。” 他微微侧首,目光扫过那些如云堆积的麻葛,笑容加深了几分,“至于这些麻葛……不过是她在家时……见宫女忙碌于浆洗,一时兴起捻线玩耍的习惯罢了……如今送来,也不过是睹物思乡的念想,难登大雅,倒让卫公见笑了。”

家宴的氛围在他的言语中,仿佛蒙上了一层温情脉脉的轻纱,宾主尽欢。

宴罢,两国国君移步至宫苑深处一间更为静僻雅致的偏殿“问鼎阁”继续议事。当沉重的雕花殿门被侍者无声合拢,最后一缕歌舞弦乐的余音被切断,殿内瞬间陷入一种迥异的沉寂。炭盆里的火焰无声舔舐着青铜兽面,发出毕剥的微响,空气中只剩下卫庄公略显沉重的步履在方砖地面上轻微的摩擦声。

卫庄公脸上那层家宴时堆砌的和煦笑意如冰雪消融,缓缓褪去,显露出岩石般坚硬冰冷的底色。他对着殿角的侍从无声挥了挥手,殿内彻底空寂下来。他踱步至殿宇深处一张厚重的青铜兵器架前。架上十八般长短兵器罗列森然,尤以一排寒光凛冽的精铁长戟最为慑人。冰冷的手指,并非持握,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缓缓拂过一排森然竖立的戟刃边缘。冰凉的触感和那无形的锋锐感,似乎能刺透指尖的血肉。

“寡人长兄,昔年为护卫北疆,死于狄戎突骑之下……”卫庄公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如同从幽深的岩洞里拖曳而出,压抑紧绷得令人窒息,“王嗣之位……才意外落到寡人肩上。这尊位,沾染的何止是荣耀?更是如山的血债与……无休止的危局!”

他猛地转过身,那双深陷的凤目此刻锐利得如同新磨的匕首,直直刺向几步之外端坐于蒲团之上、气定神闲的齐庄公:“卫之疆土,四面皆敌!”他踏上一步,语速骤然加快,如同急雨打在瓦上,“郑人贪狼,日夜觊觎我濮阳以南千里膏腴!晋虎狼盘踞太行山坳,爪牙锋利,随时欲扑!而那狄戎散骑……”他的声音因愤怒和急迫而微微颤抖,“如同草原上的嗜血蚊蝇,烧杀掳掠,无孔不入!”

他紧盯着齐庄公,仿佛要将他彻底看穿,一字一顿,将最后的疑问像利箭般射出:“卫之社稷根基飘摇,如同行走在万丈寒冰的边缘!齐侯此番盛情联姻,千里迢迢送来贵国宗女,寡人心领这份诚意与好意。然则——”他的音调陡然拔高,带着不加掩饰的兵戈金铁之气,瞬间将家宴的温存假象撕得粉碎,“空谈睦邻之好……何用?甜言蜜语、互赠礼帛,如何能阻挡得了郑人的刀兵,晋人的铁骑,狄戎的弯刀?!”

窗外,一片被夜风吹落的桃瓣轻轻砸在紧闭的琉璃菱花高窗上,发出微不可闻的声响,旋即被更冷的风裹挟而去。

齐庄公神色未变,甚至唇角依旧维持着方才酒宴时的微微弧度。唯见他捻动腰间丝绦末端悬着的那枚莹润环形龙首玉玦的动作,变得异常缓慢而专注,玉玦的光泽在他指腹间流转不定,如同静水深流。

“卫公之忧,”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如亘古磐石,没有丝毫被冒犯或被刺探的波澜,更像在陈述一个早已了然于胸的事实,“恰如我心头之刺,时刻磨砺,从未曾消弭片刻。”

他缓缓抬起眼帘,目光沉静如古井深潭,毫无躲闪地迎上卫庄公那灼灼逼人的视线:“晋人之强横,图谋中原之心久矣,于我齐之西疆,是卧榻之侧的利齿豺狼!郑人之贪婪,不断蚕食东方诸姬,其势力北向,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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