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砥石成鼎(6 / 10)
是我齐国心腹之患!至于狄戎……”他唇边那抹弧度似乎加深了一丝,却带上一种凛冽如北地寒风的锋利感,“此辈如饮血的鹰犬,贪婪地窥视着我齐国富庶的盐池铁山、丰饶的麦黍粟豆,视之为取之不尽的膏粱!”
他双手微微一撑膝盖,身体略微前倾,话语变得更加掷地有声:“卫公在此问鼎阁直言相询,吕购岂能顾左右而言他?卫国但遇外寇侵凌,缓急之间——”他目光灼灼,如同星辰点亮夜空,“我齐国之仓廪粟米,必循济水之黄金水道而下,船队如鲫,半月之内可达朝歌之郊!齐之甲戈剑戟、锐士劲卒,亦将借道于太行东麓险要之间,日夜兼程而援!卫公御郑、晋之强敌于西,孤扼戎狄、守门户于东,两国相依,如两道巨磐并行巍然不动,如铜墙铁壁并肩稳固天下……彼辈虽爪牙再锐、铁蹄再疾……”他停顿了一瞬,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铸上金石之力,“在我齐卫联手打造的这坚壁面前,亦须望而……退避三舍!”
炭盆里一块半燃尽的木炭,恰在此时发出“啪”的一声爆裂脆响!小小的火星溅起,映亮了屏风后一小片原本幽暗的区域,光与影的界限骤然清晰又迅速模糊。
烛火摇曳,映照在两位青年君主的脸上。沉默在殿中蔓延,并非尴尬或对立,而是一种基于赤裸裸现实利益交换与权力制衡后达成的初步共识。卫庄公紧绷的肩膀,在庄公铿锵有力的承诺中,似乎不易察觉地松弛了一线。
初夏的风已带着临淄特有的湿暖与躁动。当邢国宗室之女的华丽车驾临近齐国都城临淄西门时,夕阳正将最后的光辉燃烧到极致,将巨大的城楼以及瓮城垛口涂抹上一层浓重如熔炉赤金的色泽。邢女端坐于饰有翟鸟图案的华贵翟车之中,耐不住车马劳顿的困倦和即将步入未知生活的忐忑,悄悄掀起车窗帷幔一角,向外望去。
正值日暮城门换防时刻,人流如织。卸货的驮马嘶鸣,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赶着牛羊入圈的车夫挥动着长鞭……一派喧嚣市井气象。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几个刚刚从城郊田地里收工归来的农人。他们赤着晒得黝黑精壮的上身,汗水在古铜色的皮肤上流淌,肩上扛着分量不轻的锄头、钉耙,步履却依旧健硕有力。见到这华丽盛大的车队进城,他们便嘻嘻哈哈地往路边让开,好奇地伸着脖子打量车驾上的纹饰和随行甲士的锃亮盔甲,眼神里充满新奇与议论的热情,却不见丝毫寻常小民面对贵人仪仗时的畏缩惶恐或刻意避嫌的敬畏。
市井烟火之气,混合着汗味、尘土味与归家的气息,扑面而来。邢女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那些赤膊汉子饱经风霜却写满对生活坦率接纳的脸上,又转向街道两侧那些虽简陋狭窄却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小铺面、整齐码放的柴薪和新鲜的时令果蔬,眼中闪过浓重的诧异之色。这并非由森严法度或武力威压下强行维持的井然有序,倒更像是经历过一段安稳休养后,从市井庶民筋骨里自发涌动出来的、充满生命韧劲的自然蓬勃。这与她印象中被世家贵族门阀层层严密把控、等级森严如铁的邢国都城气氛,截然不同。
车驾辚辚,缓缓驶近宫门前广场。就在此时,另一支风格迥异的队伍正从另一侧宫门鱼贯而出。为首几辆看似寻常的木车,车厢经过特殊加固,上面高高堆捆着包扎得极其严实的粗麻袋,沉甸甸压得车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布袋口虽然封得密实,但从偶尔因颠簸掉落的一粒粒饱满的金黄麦粒,便知车上满载的正是国之命脉——粮食。
尤为奇特的是拉车的挽马,并非膘肥体壮的神骏,竟大多毛色黯淡、骨架支棱,瘦骨嶙峋几可见肋骨。倒是跟在车旁的几名穿着干净整洁、洗得发白的葛布短褐、腰系象征公职的黑色宽带、头上戴着统一皂纱软幞的年轻文吏,神情专注,手中或持简册快速勾画,或握着算筹低声核计,显得异常干练有序。整个队伍虽毫无华丽仪仗可言,却步伐沉稳而一致,透着一股简洁清晰、务实有力的官家秩序。
“小姐,”陪同邢女前来、一位头发花白、在齐宫生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媪凑近翟车车窗,压低了沙哑的嗓音解释,“那是放赈司的仓米车……开春以来,君上已接连三次下旨,命仓城向边地开仓。凡遭遇过戎骑掠掠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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