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砥石成鼎(3 /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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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料大多取自河床砾石,未加精细雕琢,质朴敦厚,直面奔腾的河水,视野极其开阔。这里是齐庄公即位后第一项重大营造,旨在破除深宫高墙的隔阂。

此刻,论政台首次开张。石台上没有高榻,更无纱幕遮蔽。年轻的齐庄公仅坐在一张新伐榆木削成的、带着新鲜树汁气味和粗糙纹理的木墩上。案几也是同样简陋的厚木板拼接而成,上面堆积如山的是各种材质、各种字迹、各种磨损程度的简牍、契券、木符。

大部分竹简是各部门呈报上来的民情实录:某郡盐灶几处因无柴薪而停火、几处受海潮毁损又修复;某县呈报牛马瘦弱之数及缘由探求;边城烽燧斥候以特殊刻符记录的零星戎骑踪迹信息;新开垦荒地的数量与位置图……数字冰冷,文字简朴,却如同拼图的碎片,勾勒着这个国家的呼吸。

庄公身旁站着一个中年男子,约莫四十年纪,一身洗得发白的靛蓝粗布麻衣上,清晰可见几点干涸的褐色泥土印痕。此人名叫甯戚,几天前还在临淄城南的漆社里,为运送粮食的车队修补着破损的车辕轮毂。新君登基后第一道招贤令不同凡响:“凡通稼穑、知百工、谙地利者,不拘门第,可直陈宫门,据实以答,有才者立用!”

甯戚出身低微,却因祖上曾随军工造,通晓土木营建之道,尤善几何测量、道路修缮及城邑壕堑的筑造加固之法,因修补城垣有巧妙构思而为吏员所知。抱着微茫的希望,他在宫门外守候了两天一夜,最终得以将胸中所学,在宫室广场面对新君简略陈述。意外的是,他不仅未因衣冠不整被驱赶,其关于利用地形疏导积水加固夯土的见解,竟直接触动了年轻的君主。今日,他被直接带到了这核心的论政台上。

此刻,甯戚指着几片用炭笔描绘在木牍上、略显粗糙的关隘要塞地图,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他的手指关节粗大,布满老茧,落在木牍上如同石钉般稳固:

“……君上,依各边邑所呈报详图来看,北面边境十六处临山险要处的戍堡,有十一处之女墙风化损毁严重,亟需添筑新的砧石加固基座。戎人狡黠凶悍,最擅趁秋末冬初,野草枯黄、水浅滩阔之际,沿溪谷潜入抄掠。臣以为,应在今冬严寒封冻之前,征发劳役,于几处关键溪口窄处,加设丈许高的粗大圆木排栅数层,交错楔入基岩,并辅以棘刺藤蔓缠绕……” 他的眉头因思索而皱起,加重了语气,“北疆安危,重于泰山!筑栅之役,劳民伤财必有怨言,然此乃小费!若因惜费而懈怠防御,一旦被戎人突破一隙,千里边陲将烽火狼烟,悔之晚矣!故此事,刻不容缓!”

庄公目光凝聚在那粗糙的木牍地契上,指尖沿着淄水上游蜿蜒北上的支流缓缓划过,沉稳道:“只添木栅?若戎人以火攻之,或于风雪掩护下攀越,如何?”

甯戚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立刻接口道:“君上明鉴!木栅为阻隔马匹。还当在木栅外侧十步之距,掘深堑一条!若能引淄水上游之余脉或邻近溪水灌注,将成护城之河!但此水灌之法,关键在于确保沟渠上游通畅,务必提前数月清淤、固堤,否则雨季一至,洪水倒灌,反成祸患!”

他的回答条理清晰,思虑周全,显示出极其务实的经验积累。庄公微微颔首,抬眼看向侍立一侧、身着武弁服、神色沉稳刚毅的大司马,沉声道:“仲孙司马,听见了?”

大司马仲孙辰,一位历经吕赤、吕脱两朝的宿将,以治军严整、深谋远虑而着称。他闻言立刻踏前一步,双手抱拳,声音如同军中击鼓:“君上明断!臣即刻起檄文,征调临淄城戍卒五百、边关屯田户五百,配以辎重车辆工具半月之数,归甯匠师统理调配!七日之内,人马即可抵达指定隘口!”

话音未落,一声低沉的、如同闷雷般的“哼”声突兀响起,毫不掩饰其不屑之意。众人侧目看去,发声者是一位身材不高却异常敦实、须发已然花白的老者。他身着朱绶深衣,腰佩玉环,正是齐国累世公卿、根深蒂固的世族大夫——高傒。

高傒步履带风,几步便踏到庄公简陋的案几前,浑然不顾案上堆积的图册杂物,径直将一卷以红色丝带捆扎、字迹考究的华美简册,“啪”地一声顿在甯戚那片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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