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琉璃王座血光凝(3 / 12)
的惊蛰刚过。临淄宫城那高耸的主殿门额之上,“齐武宫”三个由能工巧匠以整块青铜浇铸、后镶嵌而成的大篆字,早已褪去了初立时的崭新光芒,被五年的风霜雪雨、烽烟尘埃浸染成一种深沉的暗绿与锈褐交织的色彩。它们厚重、锋锐、棱角森冷得如同出鞘的古刃,漠然地俯瞰着殿前那片广阔而沉寂的丹墀广场。这不仅是宫殿的名称,更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宣告着掌控此地的主人其意志,如同青铜铸就般坚不可摧,如同古篆铭文般不容置疑。
武宫大殿深处,一片死水般的寂静。
一座形似悬胆、足有半人高的蟠螭纹青铜兽首炉踞于殿角,炉腹内炭火温吞地燃烧着,散发出干燥木炭特有的、带着一丝松脂清香的暖意,却也散发出一种沉闷如同灰烬堆积的气息。弥漫的缕缕烟气无力地升腾,模糊着殿顶玄鸟高翔彩绘的轮廓。
殿下丹陛之下,两列身着玄端深衣、头戴梁冠的文武大夫,依照各自品秩依序肃立。如同两片浸透了墨汁的沉重乌云,静止在空旷的地面上。连衣袍轻微的摩擦都几不可闻,整个巨大的殿堂中,唯有几十颗心脏沉缓搏动的声音,伴随着铜炉深处炭火轻微的爆裂“哔啵”声,在空旷高大的穹窿下缓慢地鼓动着。
齐武公姜寿端坐于主位之上。五载时光磨砺,早已洗去当年榻前少年的悲恸与仓皇。玄衣纁裳衬得他面容如同深潭寒玉,五官的线条在殿内幽暗的光线下如同刀劈斧削,沉静肃穆得没有一丝涟漪。他微微倚靠在身后那扇巨大的、髹漆厚重的黑漆描金屏风前,屏风上狞厉的饕餮图纹无声地张开幽深巨口,映衬着他深不可测的眼眸。
他端坐着,目光并没有刻意搜寻谁,只是以一种近乎绝对的掌控者的姿态,缓慢地、不带一丝情绪地扫视着阶下那一片低垂的冠冕和纹丝不动的身影。那目光如同缓慢流经冰原的寒流,所过之处,殿内的空气似乎被一层层冻结、压缩。每个人的脊椎都不自觉挺得更直,试图对抗那无处不在的、沉甸甸碾压下来的无形压力。空气凝滞如铅。
“纪城大夫何在?”
这道并不高的问话,如同猝不及防投入平静湖面的碎石,带着金属特有的清冷质感,瞬间打破了凝滞的空气,激起清晰的、回荡的涟漪。
左班文官序列的中段,一个身着深紫色官服的身影猛地一颤!仿佛冰冷的铁索突然缠身。随后,一个面庞圆润、身形略显富态的中年官员踉跄着挤出班列,脚步因慌张而踉跄了两步,才“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冰凉的、闪烁着青金石特有幽冷光泽的地砖上。额头“咚”地砸向地面:
“臣…臣纪城大夫吕梁拜见君上!” 声音因恐惧而紧绷得变了调,尾音在死寂的大殿里激起一点微弱的回响,将他衣袖下难以自控的剧烈抖颤暴露无遗。
“嗯。”一个极其单调的鼻音从高处的宝座上落下,被拖得冗长、缓慢,每一个瞬间都如同沉重的鼓点敲打在每个人的神经末梢上。“去岁岁初,纪城报东境遭受雹灾,上缴贡赋粮秣短缺过半。季秋之时,孤已特诏责令详查实情,并着尔等务必于今岁春耕之前,清缴补齐全部亏空。”声音略略一顿,平静如水,却陡然扬起一把无形的、冰冷的锋利冰刃,狠狠指向阶下抖作一团的人影,“然时至冬末,再次呈报竟声称遭遇百年未遇秋潦,河水倒灌良田万顷,颗粒无收?孤且问汝,”那冰刃猛地向下压去,“究竟是汝纪地之水深齐天,漫灌五载不褪?还是尔等心中对孤之君令,深过那汪洋大海?!”
“君上!君上明鉴!千真万确啊!”跪伏在地的纪城大夫吕梁如同溺水者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耳,“纪地近水,秋末暴雨连绵半月不绝!河水暴涨漫堤倒灌……实是民田尽毁!臣…臣岂敢!岂敢不敬君命君威!此乃天灾!绝非人祸!君上开恩!开恩啊!”伴随着语无伦次的辩白,他的额头更加用力地、近乎自虐般地撞击在冰冷的青金石砖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响。一缕刺目的鲜血瞬间从额皮破处涌出,在光洁如镜的砖面上晕开一小滩黏腻的深红。
“颗粒无收?既言颗粒无收,”武公的声音陡然冷下去,比纪地最深的寒冬更刺骨彻髓,“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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