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齐季让国(2 / 12)

加入书签

、心思各异的幽深目光。

青铜轭头的车辕撕扯着泥泞与薄冰凝结的崎岖古道,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如负伤的巨兽在低哑喘息。驾车的骏马鼻孔喷着浓重的白气,在严寒中一次次奋力拉紧缰绳。车窗蒙着厚实的皮革,隔绝了外界大部分风雪的嘶吼,也隔绝了视线。车厢内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案上小灯盏里的光焰仅有黄豆般大小,随着车身剧烈的颠簸在油面挣扎,在姜尚皱纹深镌的脸庞上勾勒出明灭不定、阴晴难测的诡谲纹路。

吕汲挨着车厢门框而坐,右手指尖下意识地、一下下轻轻叩击着腰侧那从不离身的匕首——一柄短小、锋利、闪烁着青铜幽暗冷光的利刃。在营丘封地,在那片辽阔的齐东沃野上,面对桀骜不驯的东夷古国,或是伺机复燃的殷商残余,这短匕曾无数次饮血,是他的胆魄,是他的依仗。然而此刻,在这摇晃向北、驶向风暴核心镐京的简陋车厢里,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与沉重。这柄用于搏杀的利器,如今更像悬在他自己喉咙上的冰冷的警告。

“镐京…” 姜尚低沉的声音终于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如冰河下涌动的暗流。他目光并未离开案上那颤抖不休的火苗,“非营丘。刀,要磨;眼,更要明。” 每一个字都像是冰棱砸在车厢的木板上。

吕汲指尖的叩击猝然停止。他能感觉到父亲目光的份量沉甸甸地压在自己肩颈之上。“是…父。” 他恭敬地垂首,声音干涩。镐京,天子脚下,权力的漩涡中心。昔日武王尚在,营丘虽远,血与火终究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敌人。而这镐京……环伺的豺狼虎豹,都披着公卿世族的华服,言辞温雅却带着淬毒的寒意,甚至身边……想起角落里那些宗室们闪烁的目光,吕汲的脊背不由自主地绷紧了几分。他腰间的短匕,此刻寒意似乎更重了。父亲话中深意,他岂能不懂?

姜尚的目光掠过儿子瞬间挺直的脊梁和握紧的拳,那眼神如同洞穿万物的鹰隼。他微微阖眼,仿佛被灯焰的跳动灼伤了。再睁开时,眼底已敛去那一丝深不见底的忧虑和悲怆,只剩下千年顽石般的沉静,仿佛在灵堂内那个一锤定音的太公又回来了。他不再言语,只是伸出手,粗糙的指腹轻轻抚过案上那盏小小油灯的陶质边缘。光焰在指尖的阴影里猛烈地抖动了一下,挣扎着,重新站稳。

车轮碾压着碎石与冰泥混合的道路,发出持续不断的、单调而沉重的碾轧声。风雪的呜咽被厚厚的皮革隔绝在外,却又固执地从每一条缝隙里钻入,发出尖细嘶鸣。这声音,终将一路跟随他们,进入那座被权力、野心和漫天风雪包裹得密不透风的新王之城——镐京。

三年时光,无声碾过镐京重重叠叠的宫阙屋檐,积落下深重的权力尘埃。成王姬诵早已褪尽了灵堂里那份惊弓之鸟般的稚嫩,身形拔高了些,如抽条的白杨,脸上渐渐有了棱角的轮廓。只是那份帝王威严之下,属于少年的清澈底色尚未被完全消磨。此刻,他坐在偏殿暖阁内,难得有些懒散地倚着彩漆凭几。他的目光越过庭中尚未完全凋零、只剩光秃秃枯枝的石榴树,仿佛透过重重宫墙,望向那已然消失在记忆边缘的故土与自由。

“舅舅。”姬诵的目光收回来,落在下首端坐的吕汲身上,唇角牵起一丝刻意的松弛,“昨日骑射课上新得的小马,性子可烈了……” 少年天子试图将话题拉向他此刻真正向往的东西。

吕汲闻言并未立刻回应。他身着朝服,神色恭谨而不失温和,但眉宇之间沉潜着一份不易察觉的思虑。他微微侧首,目光投向了窗棂旁静立的身影——那是周公姬旦,正凝神翻阅着一卷新献来的龟甲卜辞,烛光在他沉静专注的侧脸上投下庄重的剪影。自从武王梓宫被尘土覆盖、成王登基之后,周公便以一己之力扛起了几乎整个周王朝繁复如蛛网般的国事枢轴。案牍之上新竹简堆积如同山丘,将他的身形映衬得格外疲倦,那眼下的青色,已与身上绛色深衣浓墨相仿。

一丝极细的忧虑,无声地划过吕汲眼底。他收敛心神,转向成王,嘴角也随之柔和地向上牵起:“烈马才出良驹。王上御术,臣亦有耳闻,渐见风范。不过……”

就在这时,殿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急骤而沉重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