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方寸王畿(6 /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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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视眈眈地窥伺着函谷关外;韩赵的军队毫无顾忌地在紧邻王畿的渑池之地陈兵耀武,旌旗招展;魏国使者傲慢的姿态犹在眼前,言语中的通牒如同最后通牒,强硬索要河阴渡口以利其东扩……王畿?这三个代表着王朝尊严的字眼,如今在他心中只剩下冰冷的嘲讽。这残存的土地,不过是砧上待宰的鱼肉,是诸侯们盘中的飨食!

马车轮轴的咯吱声在荒芜死寂的风声里变得格外刺耳。姬扁疲惫地闭上了双眼。眼前无可遏制地再次浮现出太庙中那巨大冰冷、散发着陈腐尘土气息的青铜鼎耳,以及那个沉重的、将他拖拽向冰冷地砖的森然幻影。那幻影,是祖先的质问,还是王朝崩塌的预兆?他不知道。车轮碾过石子的震动颠簸着他的身躯,仿佛也颠簸着这摇摇欲坠的社稷江山。寒风凄厉,卷起地上的碎雪,拍打着车壁。喘息之地?不过是困兽的牢笼。

艰难跋涉后,队伍终于抵达目的地——邙山北麓一处面向洛水平原、视野相对开阔的制高点。凛冽的寒气瞬间穿透了车帘的缝隙,如同无数冰锥组成的刀阵,将姬扁身上那件陈旧貂裘的每一处缝隙刺穿,冰冷的气息疯狂地钻入衣袍深处,仿佛要直接冻僵他的骨髓。他拒绝了老司徒的搀扶,缓缓地、独自步下车驾,顶着凄厉的北风,踏上了那个被凛冽寒风长久吹刮、显露出锐利棱角的土丘边缘。

视野,瞬间在呼啸的北风中豁然开朗!风毫无遮挡地迎面扑来,裹挟着细碎冰凌般的雪粒,抽打在脸颊上生疼。然而展露在眼前的景象,确实与一路行来的荒芜截然不同!河流——伊水和洛水——如同两条闪烁着冰冷寒光的银带,自层叠的山峦中蜿蜒穿出,在稀疏黯淡的冬日阳光照耀下,水波偶尔泛起金属般冷硬的光点,却依旧展现出滋养大地的力量;大片大片覆盖着枯黄短草却平整无垠的田畴,在冻土之上沉默地向四面八方延展开来,沉默地诉说着土地的肥沃;更在数十里外,伊洛二水交汇的丰饶三角地带,一片由灰墙黑瓦组成的、规模不小的村庄隐隐可见,村落上空,数缕顽强而执拗、带着人间烟火气息的淡青色炊烟正直直地升起,奋力抵抗着高空寒风的撕裂与撕扯。

老司徒一直紧绷枯槁的面容上,此刻艰难地挤出一点久违的、类似“生机”的暖意,声音依旧沙哑枯涩,却努力提高了声调,试图穿透寒风:“王上请看!此乃我成周王畿之‘巩’邑辖下!洛水北岸之沃土犹在!此地黎庶勤耕不辍,丁壮户数尚且……”他的话语,如同试图点燃这冰冷世界的一簇微小火苗,充满了对王朝命运的徒劳期冀和对这方土地最后的自豪感。然而,话音未落,一股更为强劲凛冽、自山坳深处猛扑而来的穿山风,如同被激怒的巨兽,裹挟着无数细碎如刀、冰冷刺骨的碎雪粒子,猛地抽打在姬扁正对着风口的脸颊和脖颈之上!剧痛袭来,他本能地、剧烈地侧转过身体,沉重的貂裘被狂风凶猛地掀起,衣袂在风中狂乱地翻卷飞舞!他的视线在这剧烈的动作中骤然变得模糊凌乱。

眼前这片景象陡然破碎!远方伊洛交汇处那片带着温饱气息的村庄炊烟,瞬间与近处土丘下大片大片在寒风中倒伏抖瑟的枯黄蒿草甸、以及视线尽头远处层叠起伏、在冬日里显出不祥暗黑色的低矮山影强行糅杂在了一起!这幅巨大的、无声却充满了奇异压迫感的地景画卷,在王畿最后生机之芽的脆弱与凛冬寒风的狂暴力量对比之下,显得更加绝望、更加不堪一击!

就在这被风吹乱了视野、心中五味杂陈之际,姬扁的目光如同冰针,猛地钉死在了远处一道低矮山峦的山脚下!一片极其突兀、显得格格不入的景象刺入眼帘——那是一块异常平展、线条如同刀削斧劈般规则、辽阔无边、竟然寸草不生的深褐色地块!那巨大地块的颜色深得发污、发黑,死气沉沉,如同一块僵硬狰狞的巨疤,赤裸裸、刺眼地镶嵌在周围一片冬季山野灰黄萧索的背景之上!它平坦得如同专门平整过,宽阔得足以让千军万马驰骋其上,却没有任何一丝生命的痕迹——没有一株枯草,没有一棵灌木,只有光秃秃的、被大火彻底焚烧、被铁蹄反复践踏过的、带着凝固血色的焦土和硬泥!

“那边……是何处?!”姬扁的声音裹挟着凌厉的风雪,冷硬得如同寒冰碎裂的锐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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