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方寸王畿(5 /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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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气味越发浓烈刺鼻,熏得人头晕目眩。额角那被鼎足重创的痛处,在那浓烈药力的包裹下又隐隐作痛起来,仿佛那日鼎足粗糙冰冷、带着铜锈棱角的触感再次穿透了包裹的麻布,嵌入头骨深处。喉间猛地泛起一股浓烈的铁锈腥气,带着翻江倒海的呕吐欲望!他猛地偏过头,紧紧咬住牙关,试图用尽全身力气将这股腥甜涌动的感觉狠狠压制下去。舌尖尝到了真实的、带着咸腥的铁锈味,不知是用力过猛咬破齿龈渗出的血丝,还是这个腐烂透顶的王朝、这座冰冷阴森的宫殿本身散发出的、无孔不入的朽坏气息。就在这时,窗外铅灰色的天空中,一只黑色的寒鸦拖着凄厉而嘶哑的“呱啊——”声,振翅飞过空无一物的宫墙,那声音如同最后的丧钟,刺破了浑浊沉重的药气。王冠的裂痕,已深至骨髓。傀儡的绳索,正在收紧。

两年时光,如同指间流沙。又一年的凛冬降临,寒风变得更加狞厉,呼啸着掠过衰败的王城郊野,风势如同淬过九鼎下熊熊炉火的青铜刃锋,刮过皮肤带着刺骨的割裂感。一支孤零零、单薄得如同被遗弃旧物的队伍,在王城西北方的荒芜古道上艰难跋涉。旌旗早在出发前就已悄然卷起、收敛,那仅存的几面代表王室尊严的旗帜,在凄厉的北风抽打下软弱无力地飘动着,像几片随时会被扯碎的破烂布幡。车驾的木质轮轴已经老化,发出单调、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粗大的木轮碾过布满碎石、坑洼不平的冻硬泥地,沉闷的滚动声中,轮下扬起的是一片灰白色的冷硬尘沙。

周显王姬扁裹在一件看起来尚算厚重、内里却已磨损稀疏的旧貂裘里,貂裘之下磨损泛白的天子常服偶尔被风吹起衣角,露出内里陈旧的衬里。他端坐在并不算奢华的马车中,身体随着颠簸的道路微微摇晃。年轻的容颜上,刻上了与年龄不符的冷硬线条和挥之不去的疲惫。他的手无意识地按在车轼前端冰冷的木棱上,目光穿透蒙着薄尘的车窗缝隙,投向窗外不断掠过的景象。大片大片昔日膏腴的良田,如今只能看到衰败枯黄、伏倒在地的荒草,一直延伸到天边铅灰色的山脊线。稀疏残损的桑林张着光秃秃、扭曲丑陋的枝杈,像垂死老人伸向天空乞求的手臂。曾经阡陌纵横、人烟稠密的景象早已不复存在,十室九空。视线所及,除了零星几座只剩断壁残垣的茅舍在凛冽寒风中无声颤抖,便是被遗弃的、业已彻底荒疏坍塌的古老田埂,在厚厚的枯草蒿草下隐约起伏伏现,如同大地上无声的陈旧疤痕。一座不知经历了多少代风雨的破败里社土台孤零零地矗立在视野边缘一片冻硬的泥土中央,四周杳无人迹,唯见几只毛色杂乱的野鸽盘旋其上空,投下倏忽即逝的孤单影子。大地一片沉默,空旷而死寂,只剩下北风在旷野中厉鬼般尖啸的声音。

“王上,”一个衰老、疲惫、却带着一丝回光返照般执着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是同样挤在马车一角的老司徒。那声音沉重得如同整座倾颓的成周王城压在他的背上,“此去邙山北麓,登高……向北眺望……便是……便是我成周王畿之内……遗存下来最肥沃……最膏腴……最为完好的土地了……”他枯瘦的手指艰难地在车厢内的空气中虚划着,“您看……伊水、洛水如玉带相环……那两岸的土地……沃野千里……仍保……仍有上百户黎庶世代耕居……此乃……此乃历代先祖在天之灵庇佑……留予我周王最后喘息之……之资啊……”每一个字都吐得异常艰难,被灌入车厢内的冷风切割得断断续续,充满了末路的悲凉和一丝如同幻觉般的徒劳期冀。

喘息?姬扁默然无声地听着,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似乎更深了一分。他想起了昨夜,就在决定这次邙山之行的前夜,几个形同枯槁、负责仓廪的小小“籍臣”(管理田赋的小吏)匍匐在他所居住的空旷殿宇冰冷的黑色地砖之上,以头抢地,禀报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般颤抖飘忽、断断续续:“洛邑……洛邑三仓……已空其二!最后一仓……最后一仓存粟……只……只够支撑王宫内……月余之用了……王……王上……”那绝望的禀报在空旷死寂的殿阁里一遍遍回荡,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铁锥,狠狠扎进他的心脏,每一下都像是在清晰无比地宣告王朝最后的丧音!王室的粮秣储备,竟已窘迫至斯!而宫墙之外,虎狼环伺——秦人秣马厉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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