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景王之殇(5 /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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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之间,久久不肯散去,也拒绝向人间投下哪怕一丝和煦的春光。连御花园中悄然绽放的花朵,都蒙上了一层阴郁的灰败之色。

一日清晨,更是清寒刺骨。天边只透出几丝惨淡的微明光亮,如同病人昏睡中艰难的喘息。周景王强撑着连日来因哀痛和焦虑而倍感疲惫的身体,在含元外殿那张冰冷的御座上勉力坐定。殿内残留的、尚未被晨曦驱散的夜气,混合着无数青铜礼器自身散发出的那种特有的、如同墓穴般的森寒冷冽气息,不断地侵袭着人的体肤。即便肩上搭着厚实柔软的玄狐裘衣,景王依然感受到一丝源自骨髓深处的冰冷寒意钻心而来。他在沉重的凭几上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试图驱散那份阴冷带来的僵硬与不适。就在这时,殿门外侍立的谒者低声通传:太保宾起求见。

宾起一如既往地垂首、迈着略显急促却不失沉稳的步伐趋步而入。他的步履在地面光滑如水的青石板上发出细微的回响,打破了殿中那浓稠得令人窒息的沉寂。“臣宾起,叩见大王。”他按例行礼后,没有过多的繁文缛节,抬起那张虽布满皱纹却依旧保持着惊人明亮与穿透力的苍老面孔,目光如寒星穿透殿内沉郁凝滞的空气,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沉重:“禀大王,晨起巡视宫苑,有雄鸡异象显现,臣观之不祥,不敢不奏!”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景王疲惫的脸上更深一层的倦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他倚着凭几,眼神显得有些涣散,只是极其疲惫地微微抬了抬枯瘦如同鹰爪般的手掌,用动作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宾起的目光瞬间变得更加专注而锐利,他微微前倾身体,声音也压低了稍许,却仿佛带着一种魔力,让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钉入景王的耳鼓:“苑中所畜雄鸡,素来以羽色华丽、鸣声雄壮者为首,称王于群鸡之上。然则今日所见,奇诡异常!”他稍作停顿,像是在酝酿更具冲击的言辞,“那只鸡王,其尾羽修长绚烂,本是其威严之象征。然近日,臣觉察其尾羽愈发繁冗华丽,几已拖地。更奇的是,今晨臣见其立于苑池旁那片被夜露浸润得泥泞不堪的高阜之上,昂首朝向这低沉压抑的厚重阴云,竟然频频弯颈、回头,奋力啄咬、撕扯自己那引以为傲的华丽长尾之翎羽!”他描述的每一个细节都极其鲜明,话语顿挫,如同重锤一下下凿击着殿内冻结的空气,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冰封的水面上重重砸出一圈惊心动魄的裂纹!“其状奋然,如同搏击劲敌!其鸣凄厉,直欲穿破云霄!禽鸟尚且有如此灵智,深知锦绣其外而冗赘笨拙者,必将拖累其身,甚至引来灭顶之灾!王者亦然啊——大王!”宾起的声调陡然拔高,如同战场上的号角划破沉闷的晨雾,又如一柄锋利无匹的寒刃骤然劈开凝固的寒气!平日里深邃睿智的双眸,此刻竟燃起两簇在寒夜中跳跃燃烧的幽蓝色磷火,带着一种似乎能穿透灵魂、灼伤人心的灼烈与孤注一掷的决绝!他不再避讳,字字如凿如刻,重锤般敲击在所有人摇摇欲坠的心防之上:

“储君之位,上应天命,下系国本!其尊崇高贵如禽鸟之华翎!然翎羽虽美,若不与其位相配,长则必反受其乱!犹如那鸡王之尾,徒增拖累!一旦羁縻犹豫,未及时决断剪除这冗赘之患,待其根深蒂固、尾大不掉之时……悔之晚矣!国将不宁!必将生出天大祸患!”他再次停顿,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的火焰燃烧到几乎沸腾的程度,死死地、不闪不避地直视着御座上那个身影,用尽全力喊出最后的谏言,声音沙哑却振聋发聩:

“大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翎既已成冗赘,便不再是华美,而是索命之赘疣!必当效法那鸡王之勇——啄去!尽速啄去!以此方能安社稷,定人心!扭转乾坤之机稍纵即逝,失不再来啊,大王!”最后几字如同耗尽了他全部的生命力,带着撕裂般的悲怆与极度的渴望。

话音落定,整个含元外殿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仿佛连殿柱间流动了几百年的空气都瞬间被冻结成了坚冰!沉重得让人只能听到血液在耳鼓中疯狂奔流鼓荡的巨大轰鸣!唯有宾起因倾尽心力、情绪激动而发出的沉重而急促的喘息声,在那冰冷的、如同实质般的寒湿气流里,带起微澜。就在这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高处灯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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