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风雪王座(9 / 14)
实质般穿透污浊空气,直逼面门。
郑厉公缓步跨入矮门。身披简洁犀皮甲胄,甲片在幽光里折射短促的冷光点;玄色大氅仿佛将外面初春所有的寒意都凝集裹挟于其中。他目光沉如重铅压上仲父惶恐不安的眼睛,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碾碎骨头般不容置疑的决绝力量:“惠王受难,王子颓僭越,周室蒙尘,诸侯不安。仲父君曾言道‘此亦势之所趋’,今日,我便想请你入郑城小住,好看清这‘势’,究竟是山间野火,还是地脉震动。”
仲父心口轰然下沉,如坠冰窖。“厉公,那不过席间微醺之语!王室内务,鄙邦岂敢,岂敢……”他嘴唇颤抖着辩解。
“敢或不敢?”郑厉公冷嗤打断他,嘴角勾起一道凛冽如刀的弧线,“孤与惠王面晤于颓城之外,五大夫执意拒孤于城门。刀剑都已架上孤与天子的颈间了,仲父君竟还以‘微醺’自饰?”他俯身逼近,甲胄在弯腰那一刻发出轻微摩擦之响,俯视的角度下,他那双眼中沉淀的是权力场搏杀后的余烬冷意。仲父喉咙被无形的巨大力量死死扼住,惊怖之下吐不出半点音节。对方的声音低沉地轰击他的耳膜:“燕国北临强戎,南望王畿,位置微妙。孤今日不取你性命,非不能也,实有所待。待你清醒时日长,待那‘势’如海潮退去露出狰狞礁石之时,你再细细思量——你的‘势’,究竟在何方!”
言毕,高大的身影骤然转身,玄色大氅卷起一道利落阴冷的劲风,将他甲胄后背的黯淡幽光也一并带走。哐当一声巨响,厚重的木门在他身后猛地关上!最后的光源刹那湮灭,重油浸泡的硬木深深契入门框的力道,震得四周腐土簌簌剥落。囚室陷入一片比深夜更深沉的漆黑。仲父全身骤然失力瘫软在地,脖颈上冰冷的青铜镣铐坠着他的头颅死死贴向污秽潮湿的泥地。无边黑暗如潮水淹没了视线,唯一清晰的,只有那无穷无尽、单调得能磨穿意志的水滴敲打之声。滴答,滴答……仿佛他行将被葬送的生命流逝。
车马在野道上颠簸前行碾压出一道道深痕车辙,将大片新绿的、尚带着初春潮湿露水的野草卷入轮下碾压成深色的草泥。时值盛夏近午,炽热的金色阳光毫不吝啬地灼烧万物,空气里滚烫得如同有形火流荡漾扭曲,马蹄践踏干燥土地扬起的细尘如一层昏黄热雾般迷蒙浮动。周惠王姬阆缩在车内,即便卸去了那身象征天子身份的繁复华衮,仅着素色麻质中衣,层层细密汗珠仍持续不断地从他额头、鬓角渗出滑落,最终浸透胸前一片深色痕迹。车内闷闭如同蒸笼,唯一流动着的是车辕持续颠簸的节奏以及驭者不断催促疲惫牲畜前进的吆喝嘶喊。
颠簸的帘幕被风忽地掀起一角,外面烈日下大片田亩炙烤的景象瞬间涌入眼帘——农夫们赤着精瘦的上身,背负毒日跪伏在滚烫泥地里劳作。一滴浑浊滚烫的汗珠顺着惠王眉骨砸落到他枯瘦的手背上,水痕迅速消失,留下一小片黏腻的触感。他眼前不受控地闪回出颓王都内一幕:叛军士卒狰狞着面孔,手中冷光凛冽的兵器毫不留情直刺,他仓皇裹着一件破败侍从的外衣,趁着血腥混乱于暗夜里侥幸滚落城墙,荆棘撕碎了他的衣衫与肌肤。逃亡!流亡!他这位堂堂大周天子,竟沦落得比此刻田野间劳作的农人更加狼狈,惶惶如丧家之犬!一股巨大的羞耻与屈辱之感如同烧红的烙铁般狠狠烙印在他心口,烫得他猛地闭上双眼,手指深深掐进麻木颤抖的腿侧皮肉。
颠簸终于逐渐平缓。车辕被驭者死死拉住,拖拽出绵长的摩擦沙土声响。
“陛下,栎邑…到了。”驭者的声音传来,低微得几近被滚烫气浪吞没。
惠王艰难挪动早已被汗水浸泡得湿漉沉重、麻木不堪的身体爬出车厢。刺目的白光令他瞬间视线眩迷。他勉强抬手遮挡住眼睛,从指缝模糊看去:一座依山麓而建、形制算不上宏伟的城邑伏在面前。夯筑的土墙显得陈旧而疲惫,被几场夏日的暴雨冲刷后处处是深色的泥水剥蚀的沟壑残迹;城门是厚重原木所制,深裂的纹路如同老者脸上的褶皱,斑驳不堪。卫队士卒甲胄在正午烈日爆射下光芒刺眼,只是脸上无不刻印着长途跋涉的倦怠与燥气。
郑厉公已站在车旁。他换下了厚重的甲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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