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风雪王座(7 / 14)
白玉铺就、象征连接天人通途的神圣玉阶,在漫天雪沫纷飞中反射出冰冷刺目的光晕。
台阶底部,由蔿国、石速等五位权倾朝野的“老臣”带领着所有在场的王族近支、成周侥幸脱过屠戮的高级官员、军中将校,以及匆匆赶来跪拜于风雪泥泞之中的城中豪强们,早已分班列队,如同石俑般静候。雪粉不断落在他们官帽锦袍之上,一层层堆积、融化,又在寒风中冻结成冰晶薄壳。
当苏氏低声示意,由他代表王子颓向百官宣告临时安民口谕时,王子颓缓缓抬起了手,一个极其微小的制止动作,无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他径直越过苏氏身畔,独自向前,一步,一步,踏上了那冰冷坚硬、泛着玉石独有的死寂光华的第一级玉阶。靴底与玉面接触,发出清脆又空阔的回响。冰冷触感透过靴底,瞬间钻入骨骼深处。
苏氏与下方百官皆是一怔。太庙沉重朱漆大门洞开,其内数百盏铜灯与兽脂巨烛火焰,因大门洞开卷起的猛烈风势而急促跳动不稳,光影也随之剧烈摇晃。太庙之内,象征周天子至高无上权柄的巨大青铜九鼎列阵森严肃穆,鼎腹上狞厉兽纹在明明灭灭的烛火中,那沉潜千百年的饕餮仿佛忽然在昏暗光线里睁开了吞噬之眼,冷冷注视着阶下渺小的生灵。巨大深远的鼎形空间将任何声音都放大成嗡鸣,那低沉风啸被纳入其中,犹如龙息呜咽不止。香炉里燃烧的艾草与特制香木气味被凛冽寒气冲淡了许多,反而被一股子旧木陈腐与冰水混合的气息悄然取代。
他继续向上,一级又一级。脚下白玉温润剔透的光华在昏暗天光下流淌,一级高过一级,不断向上攀升。玉阶两侧,黑压压跪满了各色人等。那无声的沉默,那无数投向他的目光之中所蕴含的,再无半分朝堂论政的清明气息——恐惧如同粘稠的油脂,浸透了每一张脸庞,又迅速凝结成冰;谄媚如同剧毒的藤蔓,从某些卑躬屈膝的眼中无声疯长;窥探如同幽暗处的蛛丝,遍布每一道闪烁不定的眼风。更有大片的茫然与空洞混杂其中,如同雪地里无力的枯草。
这成片的冰冷目光仿佛有形之物,缠绕在王子颓的双腿之上,使得每向上迈出一步都变得加倍艰难。太庙深处,列祖列宗的牌位在烛火中沉默地排列延伸,排山倒海般倒映入他的瞳仁深处。血,无边的粘稠血海,在他脚下玉阶之下无声蔓延,那是今日刚刚凝结的温热鲜血,带着亡者最后的惊恐与怨念。姬阆那张仓皇西遁、被恐惧扭曲的脸庞,太庙前那青年侍卫染血的脸孔,还有母后在冷宫中悬梁自尽前那双空洞绝望的眼神……无数张面孔在他脑中旋转飞舞、撕扯变形,不断发出无声的尖叫与哭泣。
王子颓忽然感到一阵彻骨冰寒。不是源于身外风雪,而是从五脏六腑最深处弥漫蒸腾而出,冷得他牙齿都开始无法抑制地咯咯打颤。他猛然意识到一个冰冷蚀骨的事实:这座恢弘宫殿深处,无论太庙还是明堂,抑或是前方那张至高无上的王座,从来不曾真正属于他们任何一个人。它们只是一个庞大冰冷怪物凝固的血肉骨骼。天子、诸侯、卿大夫、庶民……所有人,都不过是依附在这具名为“礼乐”枯朽骨架上的浮游生物,被其裹挟,被其碾压,被其吞噬。而脚下这通往至尊之位的白玉阶梯,每一级并非玉石所铸,而是由代代相承的血肉与白骨、无尽的生命为祭品铺就而成的绝路!登上顶端的那人,不会成为真正的主宰者,而只会成为这巨大古老躯干上最新鲜的献祭牺牲,用以维系它行将就木的腐朽喘息。
玉质台阶清冷的光晕映照着他青白的面颊,幽魂般的寒意不断渗透衣物,直浸骨髓。就在他步履维艰,即将踏上最后一层玉阶、迈向太庙那空旷高阔,象征最高神圣性门坎的那一瞬间——
“呼——!”
毫无征兆地,一股极其迅猛、强横、裹挟着狂野雪沫的飓风如同从九幽深渊咆哮而出,以排山倒海之势狠狠地贯入了太庙与明堂之间空旷的殿前广场!风势狂暴到了极点,尖锐凄厉的啸叫撕裂空气!
轰!噼啪!嗤啦——
飓风如同狂暴巨兽般掠过丹墀玉阶!太庙沉重巨大门扇被风掀得猛烈晃动,“轰”然碰撞墙壁发出震耳欲聋回响,门内两侧长排如林的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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