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风雪王座(3 /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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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敬的宁跪,落在案上那份摊开的帛书上——那是王族五大夫联署的求援信,笔迹仓促潦草,沾染着不知是墨渍还是血痕。信上字字泣血,控诉新王姬阆刻薄寡恩,肆意杀戮王族勋旧,直斥其为“昏君”、“悖逆先王遗德”,情辞激烈。

姬朔的目光在那帛书上滞留了许久。烛火跳动,使得帛书上干涸的深色痕迹如同活物般轻轻扭动起来。一幕幕前尘如烟如雾般在他眼前弥漫凝聚,带着刻骨的怨毒气息。多年以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宫廷喋血……姬朔闭上眼,清晰地回忆起父亲卫宣公晚年昏聩,他不得不与亲母合谋,最终让哥哥太子汲死于非命,自己才终于登上君位。然而,本该稳固的权柄却被周室那位表面温厚内里藏奸的公子拦腰截断!若非公子黔牟借助周室威仪与国内某些顽固守旧之人的拥戴,悍然发动兵变,将他姬朔,堂堂卫国君主,硬生生逐出国境,流亡天涯如同丧家犬一般足足八年!

那八年,风霜刀剑刻在脸上的何止是沧桑?更有无时无刻不啃噬内心的深重耻辱与怨恨!他藏身异国,托庇于强大诸侯羽翼之下,日夜谋划着卷土重来,将属于自己的权柄重新牢牢攥在手心。终于,在齐国霸主桓公的倾力扶持下,他挥师复国,以雷霆之势荡平公子黔牟及其党羽,亲手了结了这场长达八年的流亡噩梦。但那盘踞心头的怨恨并未随之消散,反而更深地扎根,尤其对于那位高踞洛邑、庇护黔牟、使他流离失所饱尝苦楚的周庄王,其怨恨早已入骨透髓,融进了他的血脉深处。

“庇护黔牟……周天子?”姬朔低声重复着,声音在空旷的殿宇中激起轻微回响。他睁开眼,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一个弧度。那绝非笑意,更像是一头猛兽发现值得猎杀的目标后,嗜血本能在肌肉深处引发的细微抽动。这个称谓引出了他刻骨铭心的怨恨,一股冰冷刺骨的戾气悄然从他紧抿的嘴角蔓延开,眼底深处浮起一抹狠戾幽光,如冰层覆盖下的暗流汹涌。

“王子颓……当今天子的亲叔叔,被他的好侄儿亲自驱逐,成了无枝可依的丧家之犬,前来向寡人乞求托庇?”姬朔的声线恢复了他特有的那种难以捉摸的平缓低沉,如同在泥潭深处潜行,“呵,这岂不是……天赐良机?”

他端起了面前的犀角杯。温热的酒液缓缓流入喉间,带来一线辛辣的暖流。这份暖意流经四肢百骸,非但没有融化那份淤积经年的寒冰,反倒如添薪助火,让那潜藏心底的猛鸷戾气开始灼热、翻腾。

“宁卿,”姬朔目光如鹰隼,直直盯在阶下的宁跪身上,“王子颓身边那个苏氏,是个明白人么?”

宁跪深陷的眼窝因殿内暖意稍有缓解,他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卫公明鉴。苏氏其人,乃王子颓心腹死士,更是王族五大夫共推的智囊中枢,其心计深沉缜密远超常人。其欲借我卫国之力,扶王子颓于危厄之境,重夺王位。” 他略作停顿,观察着君上的神情,续道,“彼之所求,无非卫公之援兵与威名。然则,殿下……” 他话音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苏氏曾言:王位易主之际,旧盟亦可焕新颜。”

“焕新颜?”姬朔的手指重新落回紫檀木几面,只是这次叩击声不再零乱,节奏沉缓,一下,又一下,带着金铁般冰冷的质感和某种沉甸甸的决断分量,如同沉重的战鼓缓缓擂起前奏,“新颜?这倒是一桩有趣的买卖。寡人庇护黔牟之仇雠,便是周室如今王座上的那个姬阆!既然他的叔叔自己送上门来……”他语气一转,骤然变得森然无比,“宁卿,速遣密使,疾驰南燕!以寡人名义告知燕侯:周室昏聩,天降伐罪。王子颓乃庄王所爱,正位在即!其与我卫国,共成大事之日……就在今年寒冬!”

宁跪心脏骤然一缩,几乎忘了呼吸。他猛地抬头,撞上卫侯那双深不见底、寒意森然的眸子,瞬间明白了这“大事”所蕴含的惊心动魄的分量。寒风穿过宫殿深廊的尖啸声在耳中骤然放大,化作金戈铁马隆隆奔腾的预兆。

深秋凛冽的风已刮得越来越野,如同无形的巨鞭狠狠抽打着成周王城灰黄的土墙。城中气氛一日紧过一日,坊市之间行人步履匆匆,脸上都凝着沉沉的忧惧颜色,眼神时不时便不由自主地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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