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风雪王座(2 /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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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出怀内紧贴胸口藏着的玉人,它沾染了体温,透着点温润。雕着的骑牛童子,眉眼在灯火摇曳中模糊不清。母后啊……他将玉人攥得死紧,指节都变了颜色,似乎想从那玉石的冰冷中榨取一丝力量。“姬阆……苏卿,这笔债,孤……与他不共戴天!母后在天之灵为证!”他终于艰难地将这刻骨仇恨宣之于口,每一个字都重逾千钧,砸在昏黄的泥土地上,仿佛要砸出坑洞。

苏氏身体微微一震,浑浊的眼中掠过一缕复杂的光。他沉默片刻,终是抬起那双布满忧惧与疲惫交织的眼,压低声音:“殿下,慎言!如今孤悬在外,情势比纸还薄。微臣知道,殿下心中积郁如万石之山!王后之殇,国之变故,皆令人椎心泣血!然则……”他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耳语,只够钻入王子颓的耳朵,“匹夫一怒不过血溅五步,王者之怒当如雷霆万里!微臣所言归国路艰,是指殿下需存王者之气象,暂藏万丈豪情于胸,隐忍图强。卫公是关键,南燕是羽翼,温、原、边、蒍、詹五大夫皆是昔日追随大王的老臣,各有根基,其离散之心尚未可知,需殿下示以恭谦宽厚,方能重新笼络,以成股肱之力。此非委曲求全,此乃潜龙蛰伏,是吞天之怒须先积蓄的雷霆之势啊!”

“吞天之怒……积蓄的雷霆之势?”王子颓咀嚼着苏氏的话语,目光渐次沉凝下来。他下意识地低头,再次看向手中紧握的玉人童子,目光凝在那憨态可掬的轮廓上,眼中锐利光芒与哀伤痛楚反复缠斗绞杀。良久,紧攥玉人的手指因太过用力而泛起失去血色的青白,终究缓缓松开了些。那紧锁的双眉并未完全舒展,像是被寒冰冻住的岩石,但那股几乎要焚毁自身理智的暴戾气息,被艰难地、一丝丝压抑回胸腹深处。他用枯涩微带颤抖的声音道:“卿言……甚重。孤受教了。”

窗外,寒风猛烈起来,凄厉呼啸着穿过稀疏的枯树枝桠,如同万千怨魂在黑沉沉的荒野中索命哭嚎。破碎木门被风撞得哐当乱响,驿站四壁缝隙透进更深的寒气,屋内那本就微弱的火光被门缝中钻入的风压得剧烈跳跃挣扎,光线忽明忽暗,几乎随时可能熄灭。昏暗中,王子颓的脸颊在光影明灭交错中显现出奇异的轮廓——那是一种被巨大苦痛和无边仇恨淬炼过、尚未完全凝固成形的阴沉。仿佛一座沉寂的死火山,滚烫的熔岩在暗黑的峰体内部奔涌,每一次细微的颤抖都预示随时可能爆发出焚毁一切的毁灭力量。

风卷起的寒气钻入衣领袖口,砭骨刺肤。王子颓重重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将身体蜷缩得更紧,试图汲取身下席草的微温。驿站外的茫茫黑暗,仿佛无边无际的深海,而他只是这怒海深处一粒绝望的尘埃。

凛冽西风穿掠过濮阳高耸的城阙缝隙,发出尖锐刺耳的哨鸣,声音干涩如同兽骨摩擦。殿中铜盆里的炭火熊熊燃烧着,发出噼啪爆裂细响,殿内暖意融融,却驱不散那份渗透梁椽之间的凝滞冷硬气息。那气味源于年深日久不曾挪动的厚重黼黻屏风、雕琢繁复的几案、还有铺陈四壁的玄黑帷幕上浸润的冰冷檀香与尘埃。卫侯姬朔身着纹绣精致的深衣,半倚在铺着珍贵虎皮的宽阔坐榻里。他的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一只保养得宜的手支着额角,指尖看似随意地敲击着紫檀木几面,微闭着双目,仿佛陷入某种沉思或仅仅是慵懒小憩。面前几案上,一只盛满温酒的犀角杯正幽幽逸散出诱人的醇香。

卫侯的心腹大夫,宁跪,垂手躬身立于阶下阴影处。殿中灯火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在雕琢有饕餮纹饰的墙壁上拖曳晃动。他刚刚结束了一场长时间的密奏,详尽陈述着王子颓一行进入卫国后的种种情形——如何狼狈不堪,如何仅剩寥寥数人,如何借居在苏氏隐秘的郊野别院暂避风头,甚至将王子颓在驿站中紧握一枚玉人、牙关紧咬几乎渗血、以及听闻王后自戕噩耗后几近崩溃的情状,都描绘得如同亲见,巨细靡遗。

殿内一时间只剩下炭火爆裂的声响和窗外永无止歇的凄厉风啸。卫侯那只敲击几面的手指倏地停顿了。

“如此……山穷水尽、丧家之犬……” 姬朔终于缓缓掀开眼皮,他那深邃的褐色眼瞳里无波无澜,却隐隐透着冻湖之下难以估量的寒凉。目光扫过阶下毕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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