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天子倒立的牌坊(4 / 14)
声混合在一起,每一次敲击都像锋利的凿子,一点点钉进那名为“礼法”的基石深处。
御座的方向传来极其轻微的声响。是宣王慢慢坐回榻上的身体与锦褥摩擦的声音?还是他袍袖拂过紫檀木扶手时发出的叹息?
鲁武公姬敖,这位执掌鲁国数十年、以稳重守成着称的邦君,终于在令人窒息的沉寂后作出了选择。他缓慢地、沉重地屈下膝盖,双膝触及冰冷的地面时,骨头与砖石碰撞的轻微脆响在死寂的殿中异常清晰。他俯下身,额头贴在那散发着千年寒气的青石板上。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木偶。他的声音从紧贴地面的位置传来,破碎而含混,带着一种彻底折断脊梁般的衰败气,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滚钉板:“臣…姬敖…遵…天子命!”
樊仲甫的指甲深深嵌入冰冷地砖微小的缝隙里,指腹传来砖石粗糙的刺痛感。他能感觉到身侧伏跪的公子括身躯猛地一震,随即绷紧得如同即将断裂的弓弦,一丝极力压抑、痛苦到极致的哽咽声溢出。但那声音迅速消失,像是被沉重的黑暗吞噬。樊仲甫抬起头,看到公子括的额头依然牢牢抵着地面,只是身下的砖石上,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晕开了一小块深色的、圆形的湿痕。
宣王满意地颔首,嘴角那丝冷峭似乎消融了些,只余下绝对的威权。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几人,最终落在呆若木鸡的公子戏身上:“汝为鲁君,当惕厉勤勉,不负宗庙社稷。鲁国事大,卿父子当同心戮力,无使寡人忧!”他的目光扫过一旁失魂落魄的公子括,又掠过地上仿佛瞬间老去十岁的鲁武公,“至于卿父子如何安置…寡人不予置喙,卿等自当斟酌稳妥!”
公子戏终于回过神来,巨大的惶恐和被天翻地覆砸晕的茫然交织在一起,让他猛地扑倒在地,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语无伦次:“臣…臣戏…年幼无知,才疏德薄…实…实在不堪此任!求陛下…收回成命!求陛下!”
“哼!”宣王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短促有力的冷哼,瞬间将年轻的公子那点可怜的挣扎碾碎。宣王站起身,身影在幽暗中更显高大沉重,仿佛彻底隔绝了所有通往光明的可能。“君无戏言!更无朝令夕改之理!此事已定,毋庸再言!卿等退下!”袍袖猛地一挥,卷起一丝冰冷的风,如同逐客的鞭笞。
沉重的殿门在身后无声地开启一条缝隙,透入一点廊下摇曳的微弱灯火。鲁武公几乎是被两个面如死灰的儿子勉强搀扶起来的。他的腿脚虚软得难以支撑,走过樊仲甫身边时,那位素来端严的国主身体沉重地靠在公子括肩上,踉跄了一下,宽大的袍袖拂过樊仲甫匍匐的肩背。仅仅是那一刹那的接触,樊仲甫清晰地感觉到武公手臂在剧烈地、不受控制地颤抖,仿佛支撑他的骨骼已经寸寸碎裂。
殿内只剩下两人。宣王重新坐下,不再看依旧跪在地上的老臣一眼,只顺手提起案几上嵌着松石的象牙握柄的玉壶,为自己斟了一小杯澄澈的琥珀色液体。玉液撞击杯壁的声音在空寂的大殿里格外清脆刺耳。他端起杯,凑到鼻端,嗅着那浓郁的酒香。
“卿还不起身?”宣王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也再无方才居高临下的锋芒,“莫非要在寡人这宣室之内长跪不起了?” 他呷了一口酒,目光落在盏中荡漾的酒液上,仿佛在欣赏某种艺术品。
樊仲甫的身体僵滞了片刻。随即,他以一种极其缓慢、几乎能听到每一节骨头艰难摩擦声响的姿势,努力地撑起沉重的躯体。膝盖麻木刺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刺扎。他花了很大力气,才终于踉跄着站直了身体,垂首侍立,眼观鼻,鼻观心。殿中光线幽暗,无法看清他苍老面庞上的神情,只有那紧抿的、毫无血色的薄唇,显露出一丝倔强的线条。
宣王放下玉杯,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腰间悬挂的一枚形制古老却温润的玉环。“樊大夫,”他开口,声音里意外地带上了一丝淡淡的、近乎喟叹的意味,“卿是几代老臣了。立身处世,皆遵宗法,一丝不苟。寡人知道。”他的目光在樊仲甫僵硬的身姿上停留了一瞬,“卿方才所言,自然句句出自公心。规谏天子,原是卿的本分。”他微微一顿,那丝叹息般的语气骤然收起,变得锋利如刀,“只是,卿言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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