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天子倒立的牌坊(3 / 14)
意,欲立公子戏为汝之嗣君,承祧鲁国宗庙。鲁公以为如何?”宣王的手指停下转动玉佩的动作,随意地抬了抬,那指尖正指向一脸茫然震惊的公子戏。
如同巨石砸入寒潭。鲁武公猛地抬起头,那张沉毅的脸上瞬间褪尽血色,嘴唇颤动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却吐不出一个字。他高大的身躯似乎晃了晃,像一棵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吹袭的古树。公子戏完全呆住了,他茫然失措地望着高高在上的天子,又看看身边脸色苍白的父亲,再望向同样震惊地微张着嘴、眼露痛苦却迅速垂下头去的兄长括。公子括身体绷紧如弓弦,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得干干净净,又在一瞬间涨红如血。他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直至咬出一道刺目的白痕,仿佛这样才堪堪束缚住胸中翻腾的惊涛骇浪。
死寂。空气沉重得凝固了,仿佛凝结着寒冰。御座旁的鎏金铜人托举的灯盏,灯芯爆出一个细小的油花,发出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噼啪”一声。
“陛下!”一个苍老却遒劲的声音骤然刺破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像一把淬火的利刃斩断了沉重的空气。
樊仲甫掀袍振袖,一步踏前。他瘦削的身影在幽暗的光线中挺立得如同一截老松,霜白的鬓角根根分明。“老臣樊仲甫,斗胆伏死上谏!”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却依然沉雄有力,字字撞向殿中的每一个角落,“夫立国以嫡以长,此亘古不易之宗法,周公所定,成康所奉!社稷之基,不可动摇。弃长立幼,乱之本源!”他抬起右手枯瘦的手臂,伸向虚空,指向那虽在眼前却被重重黑暗遮蔽的西周开创者的圣名,“嫡庶定分,如星辰之序,乃神人之共守!公子括为长,仁孝敦厚,群士归心;公子戏虽颖异,然少未更事!骤然授之以大宝,内乱必生!岂止鲁国动荡,若诸侯皆以君心喜好为凭,礼法废弛,纲纪崩坏,天下必复归殷商之暴乱混沌!陛下!万不可因一时偏爱,而开万世之祸乱之门!臣,愿以残躯,叩请陛下收回成命!”
每一个字都沉重如石。樊仲甫说完,双膝重重跪倒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之上,头颅深深叩下,花白的头发散落在冰冷的砖石上。
宣王坐直了身体。他眉峰蹙起,眼中那点温和的慵懒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触犯的冷硬审视。他看着殿中叩伏在地的苍老身影,那固执的脊背在昏暗中像一块嶙峋的磐石,阻碍在他意志的河流之中。
“樊大夫,”宣王的声音冷了下来,不复此前的随意,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好一篇慷慨陈词。”嘴角甚至牵动出一丝冷峭的弧度,似讥讽,又似不屑。“宗法?礼制?”
他没有让樊仲甫起身,也没有直接驳斥,只是慢慢地、带着一丝奇特的厌倦,从榻上站起。踱了两步,走到高大的殿窗前,背对着殿内众人,望着窗外已经完全沉入黑暗的天色,以及远处宫宇屋檐下刚刚亮起的点点灯火。
“卿言周公之礼,成康之道。寡人岂不知?”宣王的声音从幽暗的背影里传来,带着一种奇特的空旷感,仿佛不是对眼下的人言说,而是在向某种更浩大虚妄的存在发问,“那寡人问你,成王少时,周公何以摄政?莫非成王年幼,天下便亡了?”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咀嚼自己的话语,“礼法…固是先王成规。然,礼制究竟因何而立?是为固社稷之本,护邦国之安!”宣王猛地转过身,重新面对殿中凝固的众人。窗外灯火微弱的光芒勾勒着他半个侧脸,眸中的幽深亮得惊人。“昔日姜尚钓于渭水,岂是嫡长?太王迁岐,季历代兄!非常之时,须有非常之选!寡人观天下之气运,欲令邦国革故鼎新,必择有锐气之人!公子戏,孤心已决!不必再谏!”
最后四个字,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雷霆万钧之力,重重砸落在每一个人的心头。那双细长的眼睛再次扫过伏跪于地的樊仲甫,眼神锐利如同实质,在他背上剜割。随即转向已经面无血色、身体轻微颤抖的鲁武公:“鲁公!如何?”
冰冷的地砖寒意蚀骨。樊仲甫匍匐的姿态仿佛一尊被风化侵蚀的石像,花白的头发在昏暗中微微颤动。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脉搏动的声音在颅骨内沉闷地撞响,和远处宫殿里传来模糊的更漏点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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