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血阳之祭(3 / 8)
不是阳光,更像是被这污秽空间过滤后、带着油污和水痕的暮气残光,勉强勾勒出斗室的轮廓。墙壁坑洼不平,触手粗粝冰凉,布满了某种粘腻的、分不清是苔藓还是霉斑的漆黑附着物。地面则是淤积经年、湿滑滑腻的烂泥与不知名的污物。
奄息赤着双脚,直接陷落在这令人作呕的冰冷泥泞中。那粘稠湿滑的触感,不断从趾缝间泛上来,像是无数细小的、冰冷的虫子吸附在肌肤上。他背靠着那布满污垢、冷硬刺骨的墙壁,身体以扭曲的姿势蜷缩着,仿佛想尽力融入这堵冰冷的石块中,获得哪怕一丝伪装的庇护。残破的粗麻囚服被污水浸透,紧紧贴着皮肤,带来砭骨的寒意。
一双空洞的眼睛,如同两口枯竭了所有希望的深井,凝固地、茫然地投向那狭小天窗外的一方窄小世界——只有一块被切割得极其有限的无主灰色天空。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已经很久很久,久到四肢似乎已经在这污浊的泥水里生根冻结。嘴唇干裂起皮,微微翕动着,像是在和空气交谈,又像是只剩下本能的翕动。声音低哑模糊,如同梦呓,断断续续地在这地穴里艰难跋涉:
“盐……太阳……光……”
“阿父……”当这个词终于艰难地磨破喉咙滚落出来时,像是点燃了某种残酷的导火索。巨大的痛苦猝然撕裂了他脸上那长久麻木、如同石头的表情:“……阿父!!”凄厉的呼喊骤然拔高,如同被踩断脖颈的幼兽发出的哀鸣,带着撕裂灵魂的痛楚,猛烈地撞击着石壁和牢笼的铁栏!
记忆的画面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残酷的腥红,瞬间烧穿了他的意识。
那是阳纡盐泽的血腥午后。尘埃、血雾、硫磺的气息混合着绝望的惨叫。阿父吾则,戎人的头人,被一群穿着青铜甲胄的周兵粗暴地反剪双臂,如同捆绑一头待宰的牲口,跪在冰冷的盐碱地上。周围是周人低沉密集的战鼓声,如同沉重的命运敲击心房深处。
然后,他看到那个男人——身披玄袍、头戴金冠,如同天神般居高临下地立于高台之上的周王!他看到周王缓缓地抬起了一只覆盖着狰狞兽面青铜护腕的手。动作平稳,带着掌控一切的精准和不容置疑的威权。阳光在那华贵的甲胄上跳跃着冰冷的光芒,刺痛了他的眼睛。
周王指向了阿父。
刽子手手中的大钺在空中划出一道暴烈的弧光。快!快到他甚至看不清那利刃劈开血肉的瞬间!他只觉得头颅周围的世界骤然被一股灼热的、带着浓厚铁锈味道的腥风扑满!紧接着,是沉重物体滚落在盐碱地上的声音。
“咚!”
视野被猩红浸染。一片狼藉,一片污秽中,父亲的身体还保持着跪伏的姿态,脖颈上的断口喷涌而出的液体,染红了脚下灰白的盐粒……而那颗熟悉又惊怖的头颅,就滚落在离躯体不远的地方,眼睛怒睁着,死死地盯着他所在的方向!
意识在疯狂撕扯中昏眩。他不知道后来自己是如何被拖离那片血色地狱的。只知道那之后的长久黑暗里,总有一个场景反复入梦,如同附骨的毒药啃噬着他:父亲的头颅被涂上一层厚厚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金色染料,高高地悬挂在一辆巨大战车高耸的辕门之上!车辙滚滚向前,那颗金首便随着颠簸的车体不住地晃荡,晃荡……空洞的眼眶无神地对着四方灰色的天空。而自己,和无数同样被绳索捆得双臂麻木、赤足在砾石和荆棘中淌出血肉的族人一道,在扬起的蔽日黄尘里,被拖扯着,走向中原那片更加荒凉、更加未知的土地——太原……
“呼嗬……”奄息喉头发出无法抑制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噎声,蜷缩的身体在冰冷污泥中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风中濒死的落叶。“太原……没了,盐泽……没了……眼睛……眼睛在辕门上……”话语支离破碎,不成逻辑,被剧痛啃噬的神经已经彻底混乱。只有那刻在灵魂深处的影像——阿父怒睁的眼眶,被金漆涂抹的脸孔,在冰冷的青铜辕门上无休无止地晃荡着——清晰得如同烙印,每一刻都在灼烧他本已脆弱不堪的意识,将他推向疯狂的深渊。
他猛地用头狠狠撞向背后湿冷的墙壁!闷钝的撞击声在死寂的地牢里清晰可闻。一下。又一下。额头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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