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血阳之祭(2 / 8)
角的线条并未变动,但眼神里那层坚硬的冰陡然加深了几许,“戎狄?犬豕之属尔。阳纡一战,王师所向,摧枯拉朽,土崩瓦解!”他昂起头,那华丽的蟠螭纹青铜胄在金冠下折射出幽冷、坚不可摧的光泽,仿佛自身也化作了传说中的上古神兵。“寡人之威,浩荡如神鼎九鼎!区区戎狄,予取予夺。岂有‘祸患’?又怎同‘竭泽而鲋’?”每一个字都像淬火的钢珠迸射开来,带着不容置疑的锋锐力量。“寡人所虑者,唯其獠牙利爪尚存其皮囊!此等蛇虺之辈,唯痛剿其筋骨,尽削其爪牙,方知敬畏!何惧之有?”
祭公谋父的身体不易察觉地微微一震。火光在他苍老的瞳仁里跳跃,映着那片囚徒黑压压的身影,更映着君王年轻脸庞上那种刚硬、睥睨、甚至隐约透出几分亢奋的光芒。老臣眼中那两团忧虑的灰烬剧烈地晃动着,仿佛正被狂风吹袭。
他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出什么,但终究被一种更深重的疲惫扼住了喉咙。那并非肉体之倦,而是面对铁幕般的权势意志时,灵魂深处升腾起的无力寒凉。他执圭的手指收紧,指节愈加苍白,玉的温润光泽与青铜的冰冷反光在风中对峙。他无声地将目光从君王脸上移开,默默投向远方那片灰暗而未知的穹隆之下。西戎故地的影子,如铅云般沉甸甸地压向天际。
镐京。初春。几场微雨过后,灰褐色的宫室屋檐仿佛被笔饱蘸了淡墨,深沉地晕染开一片片潮湿的阴影。沉重的云层低低压着,空气里漂浮着泥土湿冷又略带腐朽的气息。
往日四方使节纷至沓来的宫门前,此刻却显出突兀的寥落清冷。铺着玄色织锦的王座之上,周穆王姬满支肘静坐。他今日未着甲胄,一身玄黑为底、以金银线密绣蟠螭纹的礼袍,衬得他面色愈发白皙锐利。面前宽大的青铜方几上,原本应堆满象征宾服远人的贡品——稀奇的兽齿、璀璨的珠贝、神秘的异木。然而此刻,方几之上除了一卷泛黄的简策外,一片空旷。角落仅余的两三个礼器:一枚黄玉琮,一支朱红的翎羽,一枚造型狰狞的异兽骨雕,它们孤伶伶地摆在阔达的空间里,愈发显出几上的落寞与孤寂。
“多久了?”穆王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打破了殿堂沉重的寂静,像一粒石子投入深潭,激起幽冷的回响。
内史令伏在地上,额头紧贴着光滑冰冷的大殿地砖,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回禀大王,自阳纡凯旋祭告宗庙后至今……西土诸戎部……已七季……无一使来贡……”
“七季……”穆王重复着这两个字,唇齿间如同碾磨着锋利的砂砾。他的视线并未落在匍匐的内史令身上,而是凝固在方几角落那枚异兽骨雕上。那骨雕纹理狞厉,通体泛着惨淡的象牙白色光泽,形态抽象又咄咄逼人,兽头高昂,獠牙毕露。他的手指无意识地伸出,指腹摩挲着骨雕冰冷却又诡异的坚硬触感,沿着那猛兽脊背夸张扭曲的弧线缓缓上移。当指尖触碰到骨兽尖锐的獠牙顶端时,他骤然发力!
“啪嚓!”
一声轻微却极其刺耳的脆响,在死寂的大殿中炸开!那枚兽牙竟被他生生拗断!半截惨白的骨质碎片崩落在他掌心,断口处露出粗糙、狰狞的茬口。
“孤的威仪是金玉,”穆王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青铜重槌擂响了沉闷的铜鼓,带着被藐视的暴怒在殿堂梁柱间撞击回荡,“孤的仁慈是暖阳!诸戎得沐光华恩泽,本该匍匐而感念。今却负隅抗拒?蝼蚁竟敢藐视天威?阳纡之役,未痛入骨髓乎?”
内史令的额头死死压着冰冷的玉砖,汗珠无声地从鬓角滑落,滴落在暗青色的地面上,洇出微湿的一个个深点。大殿里空气凝滞如同冻结的琥珀,唯闻君王急促的呼吸声与骨茬在掌心攥紧的细微摩擦声。穆王猛然将目光投向殿外那灰蒙压抑的天空,锐利的眼白上,血丝细密地爬了上来,像是无声燃烧的幽暗火线,吞噬着他眼底最后的一丝清明。那断裂的兽牙,冰冷又坚硬,如同此刻他胸中翻腾杀意的冰冷结晶。
不知是王都哪一处的地底。空气是厚重的、凝滞的,带着一股陈年泥土与腐烂稻草混杂的浑浊味道,令人窒息。唯一的光源来自墙壁高处一个拳头大小的窄缝。那光虚弱地渗透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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