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刑典之血(4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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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硬的骨色。

“好!好得很!”吕侯的声音冷得掉冰碴,其中燃烧的怒火却如同熔炉翻腾的铜水,灼热逼人。他猛地站起身,身下的席子发出一声摩擦的呻吟。那瞬间,他那双永远凝望律法、充满秩序力量的眼睛竟像烧红的青铜矛尖,刺破署衙内沉闷的空气,扫视着在场所有仍在窃窃低语的官员,“诸公亲贵!你们要的脸面!尊严!就是纵容子弟行凶,再以黄铜去堵那含冤死者的嘴?去贿赂里正做那伪证?这等所谓宗族尊严!岂不是将我周人宗法制下的血脉根基,蛀成一个个吸食百姓骨髓的‘虱子’?”

他用词尖锐如刀,刻骨铭心。廊檐下所有争论的人影瞬间僵立如石刻。吕侯深吸一口气,那沉重的气息仿佛吸尽了室内的空气。他不再看任何人,快步走向堆放新律草案竹简的长案。他随手抓起一卷犹带湿气的竹简——正是方才激烈争论的那卷关于“杀伤人命”的细则,毫不犹豫地、决绝地取过一柄用于削薄竹片的小铜刀!

殿内所有目光骤然聚焦于一点。

“兹补入——”吕侯眼中冷冽的光芒如同划破乌云的利闪,“凡王侯宗室、公卿大夫及其家眷,犯杀伤重罪,妄图行贿脱罪、唆使伪造证词或强令隐瞒案情者,一经查实,罪加一等!该处‘大辟’者,依律处斩!该处宫、劓、墨、膑者,行刑后,加罚‘赭衣鬼薪三载’!”他运刀如飞,铜刃在坚实的竹青上刻出深深的痕迹,发出沙沙刺耳的刮削声,每一道新刻下的法令,都如同用刻刀钉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魂魄之中。竹屑纷飞,仿佛带着血的温度。

补刻完成,吕侯“啪”的一声将铜刀拍回案上。他转身,锐利深邃的目光扫过一片死寂的厅堂,沉声问道:“刑律三百章,细则三千条!诸公……还有谁有异议?”

整个司寇署衙如同投入了深寒彻骨的冰窟,落针可闻。方才还在为减轻刑罚而力辩的虢国宗老,此刻面色蜡黄如新糊黄表纸,身体摇晃几不能立。其余的廷尉、宗伯们个个垂首丧气,面如死灰,再无一人敢抬眼直视吕侯那燃烧着熔炉火焰般的双瞳,不敢迎向那新刻于竹简之上、仿佛正淌着青铜流液的灼热律条。

太庙广场之前,人声鼎沸,万头攒动,巨大的声浪如同夏日闷雷滚过镐京上空。那部凝结了伯臯梳理纲常、吕侯严明法度、几乎呕血而成的《吕刑》,正静静地躺卧在铺着素净丝帛的宽阔长案上。深褐色的长长竹简,由特制青丝带精心编缀,形成一列磅礴肃穆的方阵,在正午艳阳照耀下散发出一种奇特而沉郁的青灰光泽,俨然一座无声却拥有绝对重量的精神长城。

“颁布王命!晓谕天下——《吕刑》新律,今日昭示万民!”司寇吕侯身着庄重礼服,立于高台之上,声音洪亮如巨钟撞响,竭力想压过下方翻涌的声潮。

然而,他的话像是投入沸锅中的一滴水,瞬间蒸发不见。聚集在广场上的民众彻底沸腾了!无数个声音撕裂空气,汇聚成铺天盖地的狂澜,几乎要将广场的厚重石板掀起!

“天爷啊!三千多条啊!那不是律条,那是阎王爷的生死簿啊!”一个面色黧黑的农人大张着嘴巴嘶喊,脸上的沟壑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

“劓刑?割鼻子啊!俺乡下赶牛车的不小心惊了贵人的马,撞伤贵人脚指头,按这个条子,俺命就没了?连鼻子也得留下抵账?!”一个瘦骨嶙峋的车夫尖厉的嗓音划破人群的喧嚣,带着难以置信的绝望。

议论声中,恐惧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无声地传播蔓延。更令人窒息的,是广场边缘,靠近巍峨肃穆太庙的巨大石阶之下,密密匝匝跪着的那一片人群。

他们穿着与普通百姓明显迥异的服饰:石青色锦缎深衣在阳光下泛着沉甸甸的幽光,领口袖缘刺绣着繁复的云纹夔龙;腰间悬挂的玉组佩饰在跪伏的动作下微微碰撞,发出清脆冰冷却不悦耳的微响;梳得一丝不苟、涂着厚厚油脂的发髻上,束着象征身份的皮弁冠或爵弁冠。他们的面庞,无一例外地透着长久养尊处优形成的白皙光滑,但也无一例外地被此刻浓重屈辱、羞愤、恐惧和一种难以置信的茫然深深笼罩。

这全是镐京中有头有脸的宗亲贵戚、公卿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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