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刑典之血(3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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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他,脚步落在冰冷的玉砖上,声如钟磬。姬满停在他面前,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寡人命你,厘定一部新的《臯命》!昔日《命训》精髓不可丢弃;然更重要的是——将天子、公卿、诸侯、大夫、士、庶人……各安其本分之规范,条条缕析!更要严申!何职该行何事,何职绝不可行何事!越其职守者,必罚!渎职懈怠者,必惩!此命名为《臯命》,告于诸侯群臣,以彰明我镐京朝廷纲纪!”

伯臯身躯猛地一震,如同垂朽的古木遭遇了狂暴的闪电雷击。他先是死死盯着大殿镶嵌着彩绘木雕的粗大柱子,随后又缓缓转向姬满年轻却已显出刚毅轮廓的面庞,眼中激烈翻滚着震惊与思索、抵触与最终一种枯木回春般微微燃起的炽热微光。短暂的沉默,漫长如青铜器埋入尘土的千年岁月。最终,他那因激动而颤抖的双唇,终于挤出低沉却清晰的声音:

“老臣……领命!定不负大王之托!”话音落下,他深深俯首,额头重重叩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仿佛在向一个新的时代献礼。

镐京城笼罩在浓重铅云下,空气沉甸甸地弥漫着压抑气息。司寇署高大院落的深处,低矮廊檐下的陶灯在风中明灭不定,昏黄的光芒努力撕扯着廊外泼墨般的夜色。青铜兽面铺首衔环的大门紧闭,门后沉重的脚步声、低沉压抑的争执声和竹简沙沙摩擦之音交错传出,如同一个正经历激烈阵痛的巨大腔体。

姬满静静立于署衙庭院深处一株巨大古柏的阴影里。廊下透出朦胧的光晕中,晃动着一排焦虑不安的人影——那是姬满的廷尉史和几位来自古老邦国的老宗伯。透过半启的门缝,那低低的、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激烈议论清晰传来。

“吕侯!”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几乎带着哭腔,“您看看这条!‘凡奸人妻女者,无论贵贱,髡为城旦舂,发往边塞戍守筑城!’这……这何其酷也!世家子弟一时行差踏错,岂能与贩夫走卒同沦此等苦役!这…这实在是有辱我宗族祖上荣光啊!”说话的是虢国的宗老,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撕裂。

另一个声音立刻强硬地顶回,语气刚硬如铁:“宗老此言差矣!律法若无平等威严,何以称法?诸侯亲贵子弟仗势横行,多少人家破人亡!若不严加惩处,民心何以平服?我周廷威仪又将置于何地!”这声音虽极力压低,却仍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诸公,”一个平缓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压下了争辩,是司寇吕侯。他沉郁地反驳:“昔日诸侯恃亲贵犯法,往往以金赎,或仅止于申饬。然法纪松弛,百姓蒙冤,怨气如沸。今王明察秋毫,洞悉律法失公,乃大乱之源。刑罚之设,非为泄一时之愤,乃为昭示公正,震慑不端。‘大辟’、‘宫’、‘劓’、‘墨’、‘膑’五刑,”吕侯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每一个音节都像铁匠挥舞巨锤砸在滚烫的铁砧上,在幽暗的室内激起刺耳的回音,“刑当其罪,天下方得长久清平!刑之威仪若轻,又如何震慑宵小?诸公与其在此争执量刑轻重,不如想想如何约束子弟族人,教其知法畏法!这才是保全宗族颜面的根本之道!”

短暂的沉默。只有油灯的火焰在不安地跳跃。那些激烈反对的声音似乎被吕侯的冷静与铁一般的逻辑暂时压服,转为一片嗡嗡的低沉抱怨与喟叹,如同夏日池塘深处烦躁的蛙鸣。

就在这僵持的片刻,署衙侧面一扇不易察觉的偏门轻轻发出“吱呀”一声短促轻响,一道瘦削、几乎消融于黑暗里的身影闪入门内,迅速贴近端坐于矮几之后、面色沉凝的吕侯。

“大人……”那身影在灯光摇曳范围边缘悄然显露,是姬满亲派入民间的密使夫差。他未及行礼,便附在吕侯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字句在油灯细微的噼啪声中艰难传出,“城南…木牍巷又出一案…刚得回禀,西苑厩吏之子……酒后殴毙邻妇!事发急报,那厩吏竟以百镒黄铜收买死者之夫,又威逼邻近里正作伪证!案卷已呈至京畿令,可京畿令犹豫……似不敢接!”

夫差的话语,字字如同滚烫的火星,骤然溅落在吕侯沉静如水的眸子上。吕侯紧抿的双唇瞬间绷成一道锐利直线,指节因用力而捏得发白,指节处一片青白,几欲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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