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刑典之血(5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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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开恩啊——请念及同宗血脉之情!小儿只是年幼无知……酒后失手啊!念在他曾祖随文、武二王开国功高,请王上法外施恩!”一位须发灰白的老者捶胸顿足地哭泣恳求,声音嘶哑,每一声都像是从心肺深处硬生生撕扯而出。他额上那块代表宗族长老身份的玉冠不知何时歪斜了,随着身体的剧烈摇晃,仿佛随时要坠落尘埃。
“大王明鉴!微臣家中逆子,虽有错失,但罪不至此啊!新律严苛至极,置我等同宗于何地!?”另一位身披赤色章纹官服的高爵重臣,声音虽然竭力维持沉稳,却难以掩盖那如琴弦被强制绷紧到极限的危险颤音,“如此苛法,恐寒遍宗亲骨肉之心啊!”他身后跪拜的亲族,个个面如土色,身体如风中衰草般瑟瑟发抖。
宗亲勋贵的哀恳、哭号与怨愤之语交织叠加,冲击着广场中心那片沉默的竹简之墙。太庙那巍峨矗立的高大身躯,如同俯视着这场人间的惶恐与哀鸣。它那厚重而沉默的檐角,像一块巨大的、无声的阴影,悄然笼罩下来。古老神只与祖先牌位似乎在石阶上方的幽暗深处,投下了无形的目光,注视着这场人间秩序的剧变。
伯臯站在吕侯身侧略后些的位置,面对这鼎沸喧嚣的场面,面皮紧绷如同上了一层厚厚的硬漆,额上沁出豆大的汗珠,在阳光照射下泛着光。他宽大的袖子下,那双苍老的手死死相扣,指节用力显出苍白的骨色,正随着广场另一端宗室老臣们情真意切的哀告而轻微却无法遏制地颤抖着。那是一部他与吕侯呕心沥血打造的法典,然而它一旦从理想落入尘世,面对的却是如此沉重、几近疯狂的抵制洪流!旧秩序的根基深如磐石,牵动一丝,便是整个宗法血脉共同体的惊声震怒!这位毕生以匡正礼乐为信念的老臣,此刻内心掀起的海啸,恐怕只有他自己知晓。
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凝固在了姬满的身上。姬满,是这场滔天巨浪唯一的中心。
姬满不再看那些跪地的宗亲,不去听震耳欲聋的哗然。姬满的目光,穿透鼎沸的人声,越过长案上如山堆积的竹简,落在太庙庄重肃穆的门廊前——那里静静陈列着九只体量惊人、泛着深褐铜绿的巨大方鼎。
它们肃穆列队,如沉默的巨人守卫着祖先的灵魂。阳光照射下,厚重鼎身积淀千年的铜绿下,依稀可见其上曾精心铸造的繁复兽面饕餮纹饰。虽历经风霜侵蚀,有些纹路已然模糊难辨,但那每一道线条的厚重遒劲、每一处连接的结实沉稳,无不凝聚着先民智慧与一代代铸匠竭尽全力捶打的心血,沉淀着无法撼动的尊严力量。每一尊鼎的立耳,都如同天地间最稳固的支点,紧紧拱卫着头顶那片不可侵犯的苍穹。
姬满缓缓抬起手,指向了最前方居中那只最大、最古的巨鼎。
“盛水!”
声音不高,甚至有些过于平静,却奇迹般地穿透了广场上层层叠叠、混乱不堪的巨大声浪,清晰无误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霎时间,近万人聚集的广场仿佛被无形的魔力瞬间冻结。那些声嘶力竭的呐喊,那些捶胸顿足的哀告,甚至那些因极度激动而从喉咙深处发出的无意义嘶鸣,瞬间都卡在了那里。所有人的脖子仿佛被一双巨手骤然扼住,嘴巴微张着,如同僵死的鱼,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姬满身上,再顺着姬满手指的方向,齐刷刷投向了那尊承载着社稷重器的古老大鼎。
吕侯首先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对着最近的一队宫廷卫士断喝道:“取水!越多越好!奉大王之命,注鼎!”命令如山。
几队身着紧身玄甲的彪悍卫士轰然应诺,其声在死寂的广场上回荡,如同一场小型雷霆的炸响。他们迈开坚定的步伐,带着镐京城特有的、急促而统一的皮靴踏地声,分头奔向广场角落及宫门内取水的方向。
沉重的脚步声踏在青石板上,声声如同沉闷的鼓点敲在人们的心坎上。广场上死一般的寂静延续着,空气凝固,连风都仿佛忘记了自己的职责。
很快,一桶桶、一瓮瓮清冽甘泉被流水般传递而至。古鼎宽大的方形鼎腹如同沉默等待的深渊,水流倾注其中,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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