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王钺裂云(4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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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卜!”武丁冰冷如万年寒冰的声音从玉座上传来,打断了彭的怒斥。冕旒玉藻轻晃,遮挡了他的面容,但那声音里的威严如同实质的冰山,瞬间冻结了殿内所有的嘈杂,“右相所奏,乃为社稷计,为黎民计,为江山永固计!神权贵一不贵多,祭祀贵诚不贵奢。神意不明,皆因私祭纷扰!此事,孤意已决!着即颁行天下!有司即刻拟诏,不得有误!”

“王上!三思啊!”杜元、彭以及数位宗室重臣齐齐跪倒,声音悲愤欲绝,如同杜鹃啼血,“祖宗之法不可废啊!此乃动摇国本,自毁长城!此令若行,必致天怒人怨,宗室离心,国将不国啊!”

“祖宗之法?”武丁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斩断一切的锋芒,“成汤立国,伊尹辅政,可曾因循守旧?盘庚迁殷,力排众议,可曾畏首畏尾?祖宗之法,是要大商江山永固,社稷绵长!不是要尔等固步自封,坐视沉疴积弊,蛀空这万里河山!再有妄议者,视同抗命!廷杖三十,削爵夺职!”

雷霆之威,震慑全场。阶下跪倒一片,无人再敢出声,只有压抑的喘息和牙齿打颤的细微声响。甘盘站在最前方,始终垂首不语,仿佛一尊历经沧桑的石像,只是笼在宽大袍袖中的手,指节捏得发白,微微颤抖。

……

改革的巨轮一旦被武丁的意志和傅说的手腕强行启动,便带着碾碎一切阻碍的决绝气势,轰然向前。傅说如同一个不知疲倦、技艺精湛的工匠,挥舞着武丁赋予他的、象征着王权与征伐的墨玉钺,在商王朝这艘古老而破旧、处处漏水的巨船上奋力劈砍,剔除朽木,更换新材。

祭祀改革的诏令以最快的速度刻成简册,由快马传檄四方,颁行天下。王畿之内,所有非王室的卜官被勒令解散,其私藏的卜骨、龟甲被王宫卫士强行收缴。刻有私祭记录的甲骨被集中在王宫外的巨大广场上,堆积如山。随着武丁一声令下,熊熊烈火冲天而起,黑烟滚滚,弥漫了殷都的天空,数日不散。那焚烧的不仅是甲骨,更是贵族们数百年来引以为傲、赖以生存的神权根基!各地贵族私设的祭坛或被捣毁,或被王室派员强行接管。大卜彭称病不出,闭门谢客,其职权被武丁新近提拔、出身寒微却精通古礼、为人刚正的巫咸所取代。每一次由武丁亲自主持的大型祭祀,都成为彰显王权神授、凝聚人心的盛大仪式。繁琐冗余的礼仪被大刀阔斧地简化,无度的牺牲被严格削减,但那份由王权直接沟通天地、统摄万神的肃穆与威严,却通过简朴而庄重的仪式,深深烙印在每一个参与者的心中,王权的神圣性在无形中被空前强化。

与此同时,一场静默却更为深刻、触及旧贵族核心利益的变革,在庞大的官吏体系中悄然展开。傅说坐镇右相署衙,案头堆积着由各地官员举荐或士子自荐的简牍,如同小山。他摒弃了那些华丽的辞藻、显赫的家世和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目光如同精准的尺规,只锁定在两个字上——“能”与“贤”。他亲自召见那些被埋没在底层、却有一技之长或特殊才能的小吏,耐心倾听他们对农事、工造、刑狱的看法;他亲自考核那些出身寒门、衣衫褴褛却熟谙稼穑、精通水利的士子,在署衙后院的空地上让他们辨识土壤、讲解沟渠;他甚至派出心腹干吏,深入市井喧嚣的作坊、尘土飞扬的工地、泥泞的田间地头,寻访那些精于营造宫室城垣、善于治水疏浚、懂得冶炼青铜的工匠和能人异士。

阻力无处不在,如同暗流汹涌。旧贵族们或明或暗地抵制。杜元等人把持的部门,如掌管财赋的“多贾”、掌管工官的“司工”,对新派来的、出身低微的官员阳奉阴违,处处掣肘,或故意拖延公务,或提供虚假账目,或煽动下属怠工。一封封弹劾新晋官员“出身卑贱,不通礼法”、“行事乖张,藐视上官”、“能力低劣,贻误公事”的奏疏,如同雪片般飞向武丁的案头,试图用舆论的浪潮将傅说和他提拔的新人淹没。更有甚者,一位由傅说亲自举荐、负责督造孟津戍堡关键工段的年轻工师,竟在赴任途中“意外”坠马身亡。现场勘察的马蹄印凌乱,却找不到任何外力袭击的痕迹,最终只能以“马匹受惊”草草结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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