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天子黍(5 /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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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诸侯虽惊疑不定,也只得紧随其后,纷纷躬身施礼,殿内一片悉索的衣料摩擦声和参差不齐的问候声。连最桀骜难驯的西羌渠帅,粗壮的脖子上带着狼牙项圈,也不得不微微垂下了他那总是高昂的头颅。

子履的笑容加深了些,却微微侧身,没有完全受礼,温和地抬手示意众诸侯免礼:“各位无需多礼,请起,请起。”

他一面说,一面竟已走到陶盆侍者身边,极其自然地挽起自己深衣宽大的袖口,露出了结实的小臂。他的动作自然而流畅,挽起的袖口下,小臂健硕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手臂皮肤有些微黑,但那上面……竟布满了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暗红色伤疤,甚至有旧伤叠压着新伤留下的凹凸不平的增生肉痕!有些是烫伤的圆点焦痕,有些是利刃切割留下的长条形白痕,间或夹杂着刮擦留下的小疤痕,密布在他的前臂外侧,触目惊心。这些伤疤无疑都是厨灶生涯在他身上刻下的最深印记。在庄严的玄殿、在天子刚刚即位的盛大时刻,这些伤疤就这样赤裸裸地呈现在几十位来自八荒四夷的国君眼前。

子履似乎对那些注视毫不在意,挽好衣袖,双手径直探入那陶盆的清水中。水面晃动,映照着他平静的面容。

“天下之重,非一人可独承,”他一边就着清水洗手,一边开口,声音朗朗,清晰地传到每一个角落,穿透大殿幽深的阴影,“如鼎饪之羹,火候稍过,则满鼎焦糊;火候微欠,则滋味不达。故天下神器,唯有德行深蕴厚重者,方可调和,方可驾驭。”

殿内鸦雀无声。

他洗净手,接过侍者递来的葛巾,仔细擦拭着手指和那布满伤痕的手臂,动作不疾不徐,极其认真,如同洗濯祭祀所用最珍视的玉器:“吾虽暂居大位,唯恐德行浅薄,难当此鼎耳之责。自今日始,商之天子之位,唯德者居之!”

“哗啦——”

一阵剧烈的金属碰撞摩擦声猛地打破了殿堂的寂静,听起来如同沉重的链条猛然绷断!只见西羌那位彪悍的首领脸色骤然变得如同死灰,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剧烈一颤,竟双腿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光滑坚硬的白墡泥地上!他胸前那条用粗大兽筋串联着几十颗锋利狼牙和沉重小铜铃的项圈,随着撞击地面而一阵疯狂地跳动撞击,发出哗然乱响!整个殿宇里的诸侯目光瞬间盯在他身上,又惊又惧。

子履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和动作所惊动,他停下擦拭的动作,目光循声投来,锐利如鹰隼。但羌首根本没抬头。他浑身剧烈地颤抖着,额头几乎是狠狠砸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羌首……羌首愚钝……狂妄不知天子……”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极端恐惧引发的破碎嘶哑,仿佛喉咙被滚烫的炭火烙过,“我羌族……世居荒远……今蒙天子……怀柔之德……不杀之恩……愿……愿永世为天子驱驰……守卫西陲!”

子履锐利的目光在西羌首领汗湿的后颈和剧烈颤抖的肩背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随即又柔和下来,重归平淡。他示意侍者端起铜盆后退几步,缓步走到跪地不止的羌首面前,伸出手去扶他的臂膀。当他的手碰到对方滚烫的臂膀时,那首领颤抖得更加厉害,几乎要瘫软下去。

“羌首请起。”子履稳稳地托住对方沉重的手臂,用力将他拉直身体,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商国待天下,以信,以德。”他目光扫过殿中所有面色各异、心情复杂、却都因眼前景象而屏住呼吸的诸侯,“若有恒心守土牧民,无论氐羌戎狄,亦或大邑商郊之民,商国一视同仁,皆为赤子!”

殿中一片死寂,只有羌首粗重又竭力压抑的喘息声格外清晰。

在这凝固的寂静中,一个侍者轻步而快速地从高高的乌木屏风后绕出,悄然走到正扶着羌首手臂的子履身侧。他手中捧着一份用细绳捆扎好的竹简。侍者低眉垂目,用近乎耳语的声音飞快说道:

“启禀天子,司空急奏,三日前自鸣条山下,采得药草一车,已依伊相所嘱,择地栽植。另……”

子履的目光离开羌首惊惧未消的脸,投在侍者手中的竹简上,微微扬了一下眉梢。侍者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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