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天子黍(6 / 14)
音压得更低,几乎细若蚊蚋:“夏国宗亲姒氏……遣其玄孙……已在侧殿等候……只跪拜不说话……执意要来。”
子履扶着羌首臂膀的手指极轻微地、难以察觉地收紧了一瞬。
太室高广,椽柱间投下的巨大阴影将四壁切割得如同沉入黑夜。没有火烛光芒晃动,只有夕阳熔金般的余晖透过高墙上几扇狭长的窗户,吝啬地涂抹进来几束昏黄的光柱。光柱里,无数细小的尘埃在无声飞舞、沉浮。浓郁厚重的柏木与陈年油脂的气味弥漫各处,闻之令人心头莫名沉重。殿内深处巨大的先祖神像牌位隐在半明半暗里,幽深的面目似乎俯视着殿内渺小的几人。
商汤的子履站在中央一片微亮的光晕里,正将一根蘸饱了暗红羊血的粗鬃笔,从一座高大古朴、黑陶覆顶的神主木牌上缓缓移开。那湿润的暗红色泽沿着木牌上刚刚涂抹的纹路往下蜿蜒流淌。
一阵衣物极其轻微摩擦地面的窸窣声在空旷大殿的死寂里几乎被放大。一个瘦小的身影僵硬地向前挪动了两步,在距离子履身后五六步远的地方停住。然后,那身影直接朝着前方一片被光影分割出来的阴暗地面扑了下去。没有行礼的言语,没有任何响动,只是双膝撞击地面时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咚”。他似乎就那样无声地匍匐在泥土、尘灰和光影混合的地面阴影里了。只有微微起伏的脊背表明那不是一个布偶。
子履没有回头。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巨大的、被羊血涂抹过的黑陶神主牌位上,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在这死寂的殿宇里漾开,每一个字都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撞在周围的阴影上又反弹回来:
“列祖在上!看好了!”
他右臂猛地挥起!那支粗大的鬃血笔在空中划过一道血淋淋的轨迹,将最后几滴滚圆的暗红色珠子,狠狠甩向大殿左侧深浓的阴影处!红点飞溅,其中一滴正打在刚刚伏地跪下的那个瘦小身影蜷缩的后肩衣衫上,迅速晕开一块湿热的暗斑。
“这江山,”子履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凌厉的穿透力,压过了空气中那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沉重,“仍是您玄孙的天下!一丝一毫未改!”
话音落下,殿内死一般的寂静。连尘埃似乎都凝固在了那几束倾斜的昏黄光柱里。那个伏在地上的瘦小身影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如同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中后背,肩膀难以控制地向上猛然一耸!那颗埋在阴影里的头颅似乎要抬起来看些什么,但终又更深地、更紧地埋了下去,额头重重抵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只露出一截细弱、苍白、布满冷汗的颈项皮肤。
子履这才缓缓地转过身。
他看向那片跪伏着的阴影。少年蜷缩的姿态紧绷着每一块肌肉,像一只受尽惊吓却又无处遁逃的幼兽。
“起来。”子履的声音重新低缓下来,却如同青铜巨钟震动的余波,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穿透了厚重粘滞的空气,也穿透了少年周身每一寸紧绷的恐惧屏障。
少年僵硬的身躯猛地一震!他迟疑了极短暂的一瞬,双臂似乎想支撑身体站起,却又因强烈的恐惧而脱力,徒然地在地面滑了一下。最终,一股莫名的力量驱使着他,极其缓慢、极其艰涩地站了起来。他的动作带着骨头摩擦般的僵硬感,每一次挪动都异常艰难。
少年站直了。身体抖得如同风中残叶。他始终深深地低垂着头颅,只露出乱糟糟发黄的头发和一截苍白如纸的颈子。一双手攥着破旧衣袍的前襟,骨节发白。
子履走到墙角处,那里垒着几个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陶瓮。他没有去拿那些明显是为祭祀准备、彩绘精美的礼器,而是弯腰抱起了最边上那个灰褐色的、异常粗笨、毫无纹饰、甚至罐口处还有一道明显修补过裂缝的粗陶水罐。罐子沉重,子履的动作却沉稳而有力。他把罐子轻轻放在自己方才站着的那片光线微明的地面上。罐身微微晃动,里面的液体漾起涟漪,倒映着高窗透入的昏黄夕光。
“渴么?”子履的声音缓和了些,听不出是询问还是命令。
少年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浑身抖得更加厉害,牙关都在咯咯作响,似乎想点头,却又猛然惊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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