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天子黍(4 / 14)
威,奔亡如狗。商国得承天之正道,其势不可违。”
“诺!”仲虺吼得整个空旷的焦糊营地都似乎震了震,随即转身就要大步离去传达命令,靴子在泥浆里发出扑哧声。
“仲虺,”子履叫住他,声音不高,却让仲虺立刻如磐石般钉在原地。他从怀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个缝制精巧的丝囊,解开扎口的细绳,倒出几片颜色暗沉、边缘焦枯的桑叶状物什,“把这个送去辎重营,交给伊尹。”
仲虺大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有些迟疑地接过那几片明显是某种植物的焦枯叶子,眼神中是大惑不解。叶子又轻又脆,在淅沥的雨水里仿佛随时会在他掌心化掉:“君上,这……是何物?”
子履并未解释,只是目光投向这片浸透了血污与焦土的战场,投向远处那些或倒伏、或蹒跚、或默默收捡着同伴残断躯体的士兵身影,低声如同自语:“告诉他,火候到了该下入釜中的一味药引,就在鸣条这片土里寻。”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告诉他,此药性猛,当以文火徐煎,若猛火快沸……”他没有说完,只是摆了摆手。
仲虺浓眉拧成一团,盯着手里那几片枯叶,又抬头看看君上沉寂如古潭水的脸,终究还是用力一点头,瓮声瓮气道:“喏!仲虺明白了!”他再不迟疑,小心翼翼地将那几片脆弱的枯叶托在手心护住,大步流星地向辎重营方向奔去。皮甲沉重,每一步都踩得泥浆四射,震得旁边半截焦黑的帐篷骨架“簌簌”落下灰烬。
“轰——”
沉重厚实的商国宫殿大门被卫兵缓缓推开,发出沉闷的轰响,在偌大的殿宇深处激起遥远的回声。殿内极深,光线自高大的门洞涌入,也只能照亮前殿一片区域,更深处仍被深邃的阴影笼罩。一股混合着浓郁柏木、新鲜夯土、浓烈香草焚烧以及某种新铸大型青铜器皿特殊味道的气息,毫无遮掩地扑面而来。殿内地面平整光洁,是用黄土混合碎石细细捶打后,再抹上一层光滑的“白墡泥”。
数十位列国诸侯在门开瞬间,便集体止步。殿内甬道尽头,九级朴素却异常高大的夯土台阶上方,巨大的雕花屏风前,端然放着一张朴拙宽大的乌木凭几。那里本该是端坐人间至高者的位置。
空无一人。
只有几道被光影拉长的身影,无声地投射在光滑的白墡泥地面上。走在诸侯前列的,是虞国之君,一位须发灰白、步履却尚稳健的老者。他身穿暗紫色深衣,系着镶嵌几块打磨粗糙玉片的宽大腰封。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随着那几道投射在洁白地面上的长长影子移动。影子尽头,那本该坐着天子的乌木凭几旁侧地上,似乎有个模糊的矮小物件轮廓。
“大商国天子……”引路的商国卿士,一名身着玄色深衣、腰间佩挂玉璋的官员站定转身,面向身后跟随的诸侯队伍,声音朗朗,却带着明显的事先演习过多次的刻意平稳,“亲迎——列国诸侯大人!”
天子亲迎?诸侯们面面相觑。台阶高台之上,只有屏风伫立,哪有半个人影?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一个清亮利落、带着淡淡磁性的声音从右侧光线尚算明亮的廊柱后方传来:
“诸位国君辛苦远来,履有失远迎,望乞恕罪!”
众人齐刷刷循声望去,无不惊愕。
商国新天子子履,竟未着冕服朝袍,只是穿着一身深黑色的葛麻深衣,极其素净,衣领和袖口没有任何纹饰。腰间系着一条普通的牛皮鞶带,上面只挂着一枚颜色温润的白玉佩。他双手空着,面带温和笑意,步履沉稳从容地从一根两人合抱粗的巨大廊柱后面转了出来,径直走入诸侯们的队列中间。他身后仅跟着一个侍者,手里端着一个普通形制的红陶盆。
刚才那道投在白墡泥地上的长长影子,原来源自高台阴影里搁着的一把小小的木几和一个陶壶——那是为天子准备的、但此刻明显没有使用的器具轮廓。子履的装束、位置,都像一把无声却锋利的青铜短剑,悄然刺破了所有关乎天命的固有想象。
最前列的虞伯反应最快,他目光一闪,立即躬身揖手行礼,动作因紧张而略显急促:“虞伯拜见天子!天子万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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