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玉石朽骨(3 / 13)
的血腥气。
“那好。”赵梁的嘴角再次扯动,这一次,那弧度更像是在冰面上凿开的一条裂纹,几乎算不上一个笑。“先学会活人的样子。”他顿了一下,那双淬了冰般的眼睛更加锐利地钉入妺喜的瞳孔深处,“活人,要敢说敢笑,敢要……哪怕是……”他的声音刻意压低,带着一种致命的蛊惑,“……不该想的,也要说出口。”
说完,他不再浪费一个眼神,挺括而冰冷的背影融入了庭院深处灰冷的寒气中。只留下一句轻飘飘却重逾山岳的话,在妺喜耳边轰然回响:“自己好好想。”
那天起,变化如同寒风裹挟的细小冰晶,无声地渗透进妺喜的囚笼。
寡淡稀薄的清粥被撤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碗颜色略稠、能看到些许煮开的黍米粒在温汤中沉浮的汤饭。那份足以硌裂牙齿的粟饼,质地似乎有所软化,偶尔——仅仅是偶尔——上面会出现半条腌渍得发黑发硬、咸涩难咽的鱼干。这并非恩赐,而是提醒她,她的“表现”在某种未知的尺度上刚刚触及及格的底线。
清晨端来饭食的侍女,眼神里不再是彻底的漠视。她会将木盘轻轻放在矮几上,甚至,开始会为她准备半桶微温的清水。木桶里升腾起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热气。水从粗陶水瓢中滑落,流过妺喜因寒冷与劳作早已皴裂的手指、手背,带来一种短暂但真实的、侵入骨髓的舒适暖意。这微温的水如同一个微弱的信号,在她死寂的世界里投下了一颗石片,漾开层层涟漪。
活下去……
赵梁冰冷的声音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印在了她的灵魂深处,更刻在了她的骨骼上——要有活人的样子。
活下去?那意味着什么?是像现在这样,依靠那略稠的汤饭、咸涩的鱼干、半桶温水苟延残喘?
不,赵梁的“活下去”绝非如此。
活下去,要敢说敢笑,敢要。甚至要觊觎那“不该想”的东西!
“不该想”……这几个字像毒蛇的獠牙,带着冰冷的恶意却又蕴含着致命的诱惑力。她想活着,可活成什么样?记忆中模糊的温暖是什么样子?是母亲哼唱的小调?还是父亲粗糙手掌拂过头顶的重量?不,这些太遥远,模糊得如同隔世的尘埃。
更清晰的画面轰然袭来:父亲跪在营地的尘埃里,一下、又一下地将额头磕向冰冷坚硬的地面,泥泞混合着暗红的血污;族人们拥挤着,无数双眼睛里盛满的是恐惧和绝望,像即将溺毙者的眼神;厚重的毡帐地毡吸饱了阴冷的水汽,每一次光脚踩上去都像是踏入冰窟;那只粗糙、带着汗臭和酒气的大手扼住她的后颈,毫不怜惜地将她如破布娃娃般掷向铺着肮脏兽皮的矮榻,那一刻天旋地转,喉头被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呼吸断绝,世界只剩下冰冷刺骨的羞辱和一片窒息般的黑暗……
所有这些画面,如同淬毒的钢针,在每一次她将手浸入那半桶温水、在每一次那微弱的热意试图熨帖皮肤时,便会撕裂混沌的意识,带着尖锐的剧痛反复刺入她的神经末梢。冷水的刺激不再是清洗,而是一次次将她按入屈辱与恐惧交织的冰海深处。活下去的代价,是吞咽下这剧毒的记忆之核,并以它作为燃料,点燃那双冰封眼眸下的暗火。
初冬的第一场大雪毫无征兆地覆盖了斟鄩。一夜过后,天地皆白,将那些喧嚣的工地、庞大的台基雏形和城市的污秽一并掩埋在纯净之下。傍晚时分,雪霁天晴,残阳如血,将未化的积雪和巍峨宫墙的飞檐镀上一层阴冷的金辉。
在这雪后初晴的死寂里,一阵狂暴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浓烈的酒气和野兽皮草被捂久了散发的膻臊热气,猝然撞开了庭院最深处的暖阁门帘!
夏桀高大的身躯如同移动的山岳,挟着刺骨的寒气卷入室内。他显然喝了不少,步履间带着一种威猛的摇晃,仿佛下一刻就要倾塌。浓烈的酒气混杂着他身上那股特有的、如同生铁与兽血混合般的腥味,瞬间充斥着整个暖阁。侍从们如同受惊的虾米,迅速、无声地弓下腰,屏息凝神。火盆里的炭火早已被拨旺,哔剥作响,将阁内烤得燥热难耐。
“死水!”夏桀猛地一挥手,厚重的狼皮大氅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