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玉石朽骨(4 /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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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粗暴地扯下,如一块沉重的幕布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沉重的镶金皮履也被他烦躁地踢开,砸在墙上发出闷响。他瞪着巨大的青铜火盆里跳跃的火焰,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积满风暴,声音如同闷雷在狭窄空间里炸开:“寡人踏遍万方,劈波斩浪!倒叫这小小的泥潭,这股陈腐的气息给腌臜了!”宿醉的沙哑混合着无名的暴戾,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威压。

侍从们将头颅垂得更低,连呼吸都变得轻如蚊蚋。屋子里只剩下炭火爆裂的噼啪声和他那野兽般粗重焦躁的喘息声。空气凝重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暖阁边缘的阴影里,那个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靛蓝色身影,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像是一块在暖意蒸腾下终于承受不住的、悬挂了万年的巨大冰凌,小心翼翼地坠落了一滴微不足道、无人察觉的水珠。

夏桀并未转身,但他那庞大身躯周围如同实质般凝滞、沉重如铅的空气,似乎被这细微的涟漪触动了。极其突兀的,一丝不易察觉的脉动拂过。仿佛巨兽鼻息间捕捉到了风中飘来的一缕异样气息。他缓缓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迟缓,侧过那张被权势、杀伐和酒色反复打磨得如同岩石般粗粝的脸。深陷的眼窝里,那双常年冰封、蕴藏着足以摧毁一切的飓风的目光,穿透了浮动的烟气和光影,锐利地、死死地钉在了身后那团沉静的靛蓝色影子上。

妺喜缓缓地、如同提线木偶般抬起了头。第一次,那双幽深如潭的眼眸不再是空无的顺从或深埋的恐惧。一种复杂难明的东西在她那冰封的瞳孔深处翻涌、凝结,继而无声地燃烧起来!那是极致的惊惧,深入骨髓的怯懦,烙铁般的屈辱……以及在这些污浊底色深处,某种被眼前灼烫的炭火、被赵梁淬毒的话语、被求生的本能反复舔舐而即将破开万年冰层、显露而出的——如同断剑尖锋般尖锐刺目的东西!

赵梁冰冷的声音再次在她耳中、心中尖啸回荡:敢说!敢笑!敢要!那声音如同诅咒,又如同点燃引信的薪火。

活下去!

她的心脏在枯瘦的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撞击都牵扯着喉头撕裂般的剧痛。但她猛地向前跨了一小步!这一步似乎耗尽了灵魂深处所有残余的气力,从被恐惧死死咬住的牙关里,生硬无比地挤出两个字:

“不好!”

声音不大,微弱得像一片羽毛从深渊上方飘落,甚至尾音还在不可遏制地发颤。然而,在这凝固得如同古墓、只剩下火焰喘息与王权威压的极静之室里,这一声却如同一颗包裹着火星的石子,骤然砸破万古冰封的沉寂!

“咚!”

一声清晰到令人心脏骤停的撞击!

侍从们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遭遇突袭的石俑!所有垂得更低的头颅下,每一张脸都在刹那间褪尽血色,惨白如纸!有人甚至控制不住地轻轻倒吸了一口凉气!

夏桀庞大如山岳的身体猛然凝滞!时间在这一刻被无形之手死死扼住!随即,像是休眠的火山被这渺小的声响猝然激怒,他慢慢地,如同巨轮碾过冻土,将整个魁伟如山的身躯完全转了过来!巨大的、浓重的阴影瞬间吞噬了面前瘦小如豆的妺喜,浓烈的酒气、汗液与兽性混杂的威压如同凝固的城墙,轰然压下,压得人瞬间窒息!整间屋子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连火盆中跳跃的火焰都似乎被冻结!空气凝固成了冰冷的琥珀。

“……嗯?”一道极其低沉、模糊、仿佛从地脉深处滚出来的单音节。那声音不大,却带着将人骨头都碾碎的重量。夏桀的目光如两道裹挟着北境寒流的冰锥,狠狠钉在妺喜苍白的脸上,锐利地、试图钻探进她眼底那一层刚刚泛起涟漪、混杂着惊恐与某种他无法理解的东西的光晕深处。

寒意,从妺喜的脚底直窜天灵盖。血液几乎凝滞。但她体内那点微弱的火苗在威压的狂风下竟发出垂死的噼啪爆响。她强迫自己梗着冰冷僵硬的颈骨,艰难地抬起一点点倔强的下颌——她不敢、也无力迎上那双足以将她灵魂撕碎的眼睛,视线只敢死死地、执拗地钉在夏桀那敞开的狼皮氅下方,那块裸露在火光下的古铜色皮肤!那块皮肤粗糙、虬结着鼓胀的血管,在跳动的火苗下泛着一种如同青铜器上历经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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