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槐黄时节(3 /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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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魂。

祭台之下,风夷首领站定,如同一块沉默的风蚀岩。他没有模仿畎夷首领以额叩地的屈辱方式,只是目光缓缓扫过祭台顶端那片被槐荫笼罩的威严之地。然后,在数万道目光的注视下,他沉默地抬起双手,逐一解开颈后羽麾的沉重青铜搭扣与皮环。动作缓慢、稳定,带着一种几乎窒息的仪式感。巨大的、凝聚着一个部族无数代守护之灵和精神图腾的羽麾,如同失去了生命支撑的华丽羽翼,又如同一道无声息息滑落的深褐色瀑布,从他伟岸的身躯上黯然滑落,沉重地委顿在他脚下滚烫的尘土里,蒙上轻尘。

首领裸露出的古铜色上身,赫然布满了繁复细密、蓝靛染就的刺青:盘旋的飓风涡流、展翅欲搏击长空的雄鹰、以及象征地脉走势的蜿蜒图腾纹路布满双臂和胸膛。他双膝微曲,并未跪倒,而是以一种承受千斤重担的姿态,将地上那堆叠如小山的简牍,用他强健如岩的双臂稳稳地、高高举过头顶!那姿态,不像献祭珍宝,而像将一座无形的、凝聚着整个部落倔强不屈精神的山岳,强行托举向这至高的王权祭坛!双臂的肌肉紧绷如弓弦,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在长久的托举中从指端传递到臂膀,却无法撼动那磐石般的姿态分毫。他高昂的头颅微微扬起,目光穿透距离与热浪,迎向槐帝的视线。

槐帝的目光,如同一道无形的风,掠过那堆叠得几乎要崩塌的沉重竹简,掠过那只存留在阳光下折射着黯淡油光、象征着被剥夺的神性与尊严的倒伏羽麾,最终停留在风夷队列中那些巨大、笨重、显得与王室精美战车格格不入的木质车轮上。那硕大无朋、刻满古老纹路的轮毂,在光下透着一股近乎顽固的骄傲。槐帝的嘴角,极轻微地掠过一丝冰渣般的冷意。袖中,那根冰冷光滑的祖骨签,仿佛感知到了他的情绪,在皮肉间微微沉陷,嵌入更深。

“收下他们的轮辙。”槐帝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涟漪,如同在念诵一段既定的祷词。

风夷首领如磐石般矗立不动,保持着那奉献的姿势。夏人侍卫上前,面无表情,动作刻板而精准,将他高举的沉重竹简一捆捆从他的手中“请”下来。每一卷脱离他手掌控制落向巨大陶瓮的过程,都极其缓慢清晰。竹简落入瓮中沉闷的撞击声,一声声,接连不断地响起,回荡在高高祭台之上,竟诡异地与头顶古槐树随风偶尔凋落的几片黄金叶瓣、飘落夯土地面的声音重叠。

就在风夷进献的沉重尾音尚未消散之际,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如同极北之地的寒流逆着夏日的热浪,无声无息地漫灌进广场。喧嚣的人声、牲畜的嘶鸣在这股气息面前仿佛被冻住了一瞬。

玄夷的队伍,仿佛一片移动的深海阴影,悄无声息地滑入。

没有喧哗的鼓角,没有耀目的旗帜。前列是十几辆通体哑光漆黑、仿佛吸收一切光线的战车。轮毂上紧紧缠绕包裹着厚实毛毡,行进间只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低沉沙哑的摩擦声,如同蛇腹滑过冰冷岩石。每辆车由四名从头到脚都裹在乌黑鲛鱼皮甲中的高大战士驾驭。他们脸上覆盖着同样质地的、毫无表情的黑鱼皮面具,只留下两个黑洞般的眼孔,投射出冰冷死寂的目光。紧随其后的,是上百名作为贡品的少男少女奴隶。他们的颈项被沉重得几乎压断脖子的漆黑石环套住,石环上延伸出细细的皮链,被押送的、同样漆黑如墨的玄夷武士们紧紧地攥在手中,如同牵着一群待宰的羔羊。这些少年男女周身涂抹着一种泛着幽蓝光泽的粘稠油膏,散发出浓烈到刺鼻的鱼腥味和深海藻类腐败的腥臭,他们的皮肤在正午强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而毫无生机的淡蓝色,与周遭的暑热格格不入。

但这一切,都不及队伍中央那个庞然“舆器”带给人的震撼与压迫。数头体格异常高大、毛色如深渊纯墨的骆驼沉默地牵引着一个巨大的木架平台。平台之上承载的并非车舆,而是用无数片巨大、漆黑、纹路如冥府图腾的巨蚌壳严密拼接堆叠而成的一个巨大封闭圆穹!蚌壳与蚌壳之间严丝合缝,边缘锋利如刀,表面光滑润泽如深海玄玉,在炽烈日光下折射出流转不定的幽深蓝绿与墨色光晕。这巨大的黑色贝屋,宛如一个会移动的、沉默的深海墓冢,散发着冰冷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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