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这火就灭不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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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站在廊下,目光扫过那份《婚赋不公书》。

字写得歪歪扭扭,甚至有两个名字是用炭灰抹的圈。

三十七个南中少女,联名质问那条沿用了百年的“女无籍则免役”旧规。

看着是宽仁,实则是把女人剔除在户册之外,没名字,就分不到田,分不到田,命就拴在父兄丈夫的裤腰带上。

“公子,这也太那个了……”身后的书佐擦着冷汗,“衙门里几位老大人气得胡子直翘,说这是乱了纲常,要把领头的抓起来打板子。”

林默没接话,只是伸手摸了摸那个炭灰圈。

粗粝,稍微一蹭就掉渣,像这些人在世道里的命。

直接改律法?

那是给她们饭吃。

让她们自己争来的,才是捧在手里的碗。

“把这封书信摘抄,送去讲学堂。”林默转身往外走,步子迈得不大,但每一步都踩得很实,“别当案子判,当考题做。让学生分四组,扮官员、扮族老、扮未婚女、扮守寡娘,就在学堂门口辩。辩不出个子丑寅卯,谁也别想吃饭。”

三日后的讲学堂门口,围观的人群堵断了街。

辩论早就失控了。

起初是背书,后来是吵架,最后那个扮演“未婚女”的小胖墩急了眼,把书袋往地上一摔,吼出一句带着哭腔的大白话:“我就问一句,不让我写名字的人,凭什么替我决定嫁给谁?”

这话像长了腿,当天下午就变成了童谣。

满大街的孩子拍着巴掌唱:“名字不让写,你也配做爹?”

有些道理,一旦撕开了口子,就再也缝不上了。

这种“乱象”让某些人坐不住了。

市井里多了些生面孔,“正音讲会”的旗号打得震天响。

几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儒生站在戏台上,唾沫横飞地讲着“乱世需忠,岂容小儿议大人”。

林默坐在茶寮角落,手里剥着一颗花生。

诸葛琳琅坐在他对面,眼神却飘向了戏台另一侧。

那里来了一队盲艺人,背着特殊的扁鼓,也没咋呼,就是敲。

咚、咚、咚。

节奏脆生,像雨点打芭蕉。

“好好的戏文不听,听瞎子敲鼓?”茶寮里有人抱怨。

“听听词儿。”琳琅抿了一口茶,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那盲艺人嘴皮子翻得飞快,全是庶议廊上最辣的批注,编成了快板。

敲到激昂处,鼓手一身热汗,那特殊的鼓面上竟然渐渐显出了字迹。

汗水浸润,墨色浮现。

前排几个看热闹的闲汉突然站了起来,眼珠子瞪得溜圆:“那是……‘建安二十三年,城门尉多征三斗粮’?那是俺交的!”

“后面还有!‘县丞换斗,大斗进小斗出’!这都有账可查!”

原本还在听“忠义”宣讲的人群轰地散了,全涌向了那一面面显字的鼓。

那是实打实的冤枉钱,比那些虚头巴脑的大道理更扎人心窝子。

没过半个时辰,县衙门口就排起了长队,人人手里攥着自家那本烂账,要去讨个说法。

林默扔掉花生壳,拍了拍手上的灰:“这鼓做得精细。”

“绣坊的新花样,用的藕丝混着药水织进去的。”琳琅给林默续了杯茶,“他们不是讲‘忠’吗?咱们就讲讲,谁才是那个‘奸’。”

这股风还没刮完,更大的雷在江州道上炸了。

林默去江州巡视是坐的后车,前面押运新制“三重档案”范本的是苏锦。

路过鬼愁涧,一群披麻戴孝的人拦了路。

不拿刀枪,拿的是哭丧棒,跪在地上嚎得惊天动地,说什么“新法辱没先人”、“查账就是掘祖坟”。

若是以前,苏锦手里的长枪早就挑过去了。

但今天,她甚至没下马。

“把车帘子卸了。”苏锦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带着一股子金石气,“把档案摊开,给我念。”

随军的主簿扯着嗓子开始读。

“建安二十四年十一月初七,尚书台调朱砂二十斤,用途未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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