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神坛已倒,但人心尚空(1 / 3)
天光乍亮,成都城门刚开,一辆不起眼的骡车便混在出城的商队中,向着东南方向缓缓行去。
车上,林默闭目养神,他面前的小几上,没有兵书,没有舆图,只有一摞摞用麻绳捆扎得整整齐齐的泛黄账册。
昨夜那“人间值得”四字带来的冲击,让他意识到,仅仅在成都建立一座讲学堂,远远不够。
神坛倒塌后留下的信仰真空,如同干涸的土地,若不用清澈的活水去浇灌,迟早会重新长满名为“愚昧”与“绝望”的毒草。
他睁开眼,看向对面正襟危坐的三人。
“神坛已倒,但人心尚空。”林默的声音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若不以实理填之,虚妄必将再生。我意已决,推行‘行脚讲学’。自今日起,我蜀汉之学堂,不应只在高墙之内,而应在田埂边,在渡口旁,在每一个有蜀汉子民的地方。”
苏锦闻言,眼眸一亮,战意昂扬:“要打谁?哪个地方的土豪劣绅又出来作祟了?”她习惯性地将任何行动都理解为一场征伐。
诸葛琳琅则轻摇团扇,柔声道:“林郎的意思,恐怕不是要去‘打’,而是要去‘讲’。只是,这第一站选在何处?又该如何讲?”
林默的指尖,轻轻敲击着那堆账册:“第一站,南安道,三岔口,废弃土地庙。”
此言一出,连一向沉稳的诸葛琳琅都微微蹙眉。
那地方她有所耳闻,地处南中通往巴郡的咽喉要道,本是商旅歇脚之处。
但自打之前祭司势力在此设立据点,传言闹鬼之后,香火断绝,商旅绕行,彻底沦为三不管地带,成了流民与逃奴的聚集地。
去那里讲学,无异于与虎谋皮。
“那里的人,不信官,不信法,只信拳头和看得见的好处。”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
说话的是阿依,那位来自南中的巫医学徒。
她被林默从医署特地抽调出来,此刻正低头摩挲着一个随身携带的药囊,眼神锐利,“你带去的道理,他们未必肯听。”
林默微微一笑,拍了拍身旁的竹箱:“谁说我要去讲道理了?”
他打开箱子,里面没有一卷圣贤经义,只有更多的账册,以及几支削好的炭笔。
“破庙里,不讲经,只讲账。”
三日后,南安道,三岔口。
夕阳的余晖将破败的土地庙染成一片暗红,寒风从四面八方的破洞里灌进来,卷起地上的灰土与腥臊。
十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蜷缩在角落里,警惕地盯着这几个不速之客。
他们手中紧紧攥着木棍石块,眼神如同被逼入绝境的野兽。
林默并未靠近,只是在庙门外寻了块避风的空地,生起一堆篝火。
他没有说什么安抚人心的大道理,只是从行囊里取出几张硬邦邦的麦饼,掰开,分给身边的苏锦和阿依,然后将剩下的一大半放在一块干净的石板上,推向流民的方向。
没有人动。
林默也不催促,自顾自地吃着。
直到一个饿得眼冒金星的小男孩忍不住爬过来,抓起一块麦饼就往嘴里塞,其他人见状,才一拥而上,将石板上的食物抢夺一空。
空气中戒备的寒意,在食物的温热中稍稍融化。
林...默这才起身,走到庙内那面相对完整的泥墙前。
他没有高声宣讲,只是蹲下身,用炭笔在粗糙的墙壁上,画出了一条歪歪扭扭的路线图,上面标注着“江州”、“南安”、“百夷寨”等地名。
“去年冬月,官府调拨三百担米,从江州运往百夷寨,赈济灾民。”林默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水路加山路,走了七天。可是,最后送到寨子里的米,只有八十担。”
一个满脸胡茬的汉子嗤笑一声:“官家的粮食,半路被耗子搬走,不是常事么?”
“是耗子,但不是四条腿的耗子。”林默不理会他的讥讽,从怀中抽出一本账册,翻开,指着墙上的路线图,“从江州码头出发时,押运官吏,校尉李鬼,私扣二十担。过南安渡口,仓曹掾史张麻子,以‘损耗’为名,留下五十担。进了山,随队民夫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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