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网中之鱼,各自挣扎(2 / 5)
提笔复信,写到“愿朝见”三个字,手忽然一顿。他苦笑。他读书一生,学的是循礼,习的是安身,夹缝里求一线光。可这城里的光今夜全被一只手捏住。他把笔放下,去窗边。他听见巷底有车辘的轻响。那不是百姓的车。那声音太稳。稳得像军士的呼吸。
他知道自己选了“斩”列。他焚柬时自以为聪明。聪明的人,有时命更薄。他回桌边,取下挂在壁上的一柄佩剑。剑是装饰,不曾见血。他握着,心里却难得有一点静。
“既来,便见。”他喃喃。
门外,鞋跟在石阶上轻轻一点,声音不大却直透他心门。他把门推开。门口立着两人。一人微笑,像夜雪落檐,一声不响。一人肩背如山,像黑夜里一堵墙。
“许将军。”吴子兰认出那墙的名字,笑意更苦。
许褚抱拳:“奉军令请公移步。”他没有“请罪”,也不“喝问”。他把“移步”两个字咬得很轻。轻得像把一个人从席间扶起,送到一张更近主位的位置。
吴子兰点头。把剑搁回壁上。他知道那柄剑今夜用不着。他合上房门,不回头看一眼屋里的书。他随许褚出门。街口有两列铁甲,盔面无纹。铁像两条竖在巷子的边。风从铁与铁之间挤过,带出一声闷响。他忽然想,读了一辈子书,最后仍要从铁之间走过。有人对他施以礼。他也要自己成礼。他挺直背,步入铁的缝隙。
暗室里一枚竹牌自“斩”列滑回“宴”列。织手指尖停了一瞬,喉间发出满意的一声“嗯”。网不是只为杀。网也为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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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门。夜气更硬。城楼上新缠上的白绳在风里发出细碎的摩擦。两个门卒挤在一起烤火,火苗被夜压得低伏。城门洞下走来一队人,挑担背篓,敝衣褴褛。领头的驼着背,手里拄着一根竹杖。竹杖上挂着一串药葫芦。葫芦口用麻线缠得紧,麻线头打了一个多余的结。结处红线压黑线,红更显。门卒瞥一眼,懒得细看。他们见得多,今夜更不想多看。
队里有个少年背着个三四岁的孩子。孩子睡得沉,细汗贴在鬓角。少年眼里的警惕被汗黏成一条线。他在门槛前停了一瞬,像是要找脚感。他没有抬头。他看着地。他看见门洞影里有一缕极细的银光。那不是月色。那是丝。丝的末端一动不动,像一只看不见的眼。
他呼吸滞了一滞。领头的驼背人侧过来,杵杖轻轻点了点他的鞋尖。少年会意。他把背更低一点。他们就要过去的时候,城楼上吹了一个极短的哨。像有人含住了哨又舍不得吹完,留着一截气。门卒把火拨了拨,站起来,伸手去拦。他的手伸到半途,忽然停了。手指像被人轻轻按住。他抬头,城楼上一缕丝闪了一下,又熄了。丝没有真正消失。它只是把自己的光折回了自身。
门卒收手,嘴里骂了一句:“夜里冷得像刀,赶紧滚出去。”语气甚至不恶。他一边骂一边侧身,让出一道窄窄的缝。
驼背人点头。竹杖轻点,跨出门槛。出了门,风更冷。他把背慢慢直了一些。直背的一瞬,他像换了一个人。少年低声唤:“玄德公……”驼背人指背后,示意“勿言”。他眼神往墙角一掠,墙角水渍微亮。那是天蚕在石缝上留下的“呼吸”。
刘备在心里说:欠你一夜。他知道这不是逃。他是被放。鱼不是每条都该死。有一条要活着去更远的河,把今天的风带给另一个海。
“子龙。”他压低声,“再忍一忍。”
少年“嗯”了一声。他背上的孩子动了动,梦里叫了一声“娘”。刘备把斗篷更往孩子身上裹紧。他没有回头。他知道,只要回一次,他的脚步就会乱。他走入城外的黑。他停了一瞬,向城默默一揖。揖不是谢。是记。
暗室里,铜丝图的北城门位置升起一枚微亮的点。织手盯了一息,抬指敲定:“漏。记号:游。”旁边有人不解。织手道:“放一鱼,换百鲤。此鱼可带消息,可乱水,可激浪。留他,是网。”
无声的决定在细丝之间完成。一条鱼游出网眼,腹线却仍在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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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荀彧独坐在偏堂,灯下翻着一卷旧礼。他并不入席。他今晚替曹操打草稿,准备明日的朝陈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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