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7章 旧垒新添戍堞,荒田已种菽藜(2 / 7)
大小将官在城门外十里相迎,红毡从城门一直铺到接官亭,鼓乐手吹得腮帮鼓起,身后侍从抬着的食盒里,烤全羊的香气混着马奶酒的醇厚飘出老远。“殿下一路风霜,末将已在城内最好的酒楼备下接风宴,烤全羊是刚宰的羔羊,马奶酒是窖藏三年的陈酿。”李虎满脸堆笑,眼角的皱纹里都透着刻意的谄媚,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萧燊手中的督边大印,闪烁不定。
“接风宴不必了,军帐里的军册,比酒桌上的菜肴更重要。”萧燊翻身下马,拒了李虎伸来的搀扶,玄色朝服在风沙中展开,如一只振翅的黑鹰。孙越早已按捺不住,快步凑上前,压低声音道:“殿下,臣在来的路上已查访过,李虎将亲眷安置在城内三进大宅,婢女仆人就有二十余,反观军饷,已拖欠三个月,上月还有三名士兵因冻饿逃营,被他以‘通敌’罪名斩杀,实则是杀人灭口。”萧燊点头,推开镇抚司的木门,一股霉味夹杂着鼠粪的腥臭扑面而来——军册杂乱地堆在墙角,蒙着厚厚的灰尘,最上面一本的封皮都被虫蛀烂了。
当夜,萧燊将临时军帐设在镇抚司院内,陶芷与程昱点起四盏油灯,帮着整理军册,孙越则带着三名老兵核对粮饷账目。从“将官世袭”的旧例查到“军粮损耗”的细账,一桩桩弊案如黑夜里的鬼魅,逐一浮出水面:李虎的侄子李三狗任参将,却常年流连城内赌场,从不上阵;军粮每月标称“损耗三成”,实则大半被李虎勾结粮商倒卖,账册上的“霉变粮”,转头就出现在张家口的粮铺里;守卒的冬衣拨款上月便已到账,库房却只堆着几十件打补丁的薄棉甲,里面塞着的棉絮都发黑发硬。“这哪里是保家卫国的边防军,分明是李虎这群蛀虫的私产!”老兵王二柱攥着一把发霉的军粮,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气得声音都在抖。
三更时分,月凉如霜,萧燊带着孙越与三名老兵,踏着积雪夜访城外最偏远的烽燧。隘口的哨兵正缩在烽火台的破洞里发抖,身上的棉衣打满补丁,裂开的口子露出里面的干草,冻得嘴唇发紫。见到萧燊一行举着的“督边”令牌,哨兵慌忙跪地,膝盖砸在冻土上发出闷响,冻得说话都打颤:“殿、殿下……李总兵说冬衣下月才到,军饷……军饷已拖欠三个月了,兄弟们只能挖野菜充饥。”萧燊蹲下身,摸了摸他冻得发紫的手,又掀开烽火台的柴堆——里面全是些泡过水的湿柴,根本点不燃烽火。“若鞑靼今夜来犯,这烽火台就是个摆设。”孙越气得一拳砸在烽火台的土墙上。
回到临时军帐,萧燊连夜拟出查弊清单,孙越将查到的账册、人证供词一一附在后面,厚厚的一叠纸,压得桌角微微下沉。“明日清晨,召集宣府全体将官议事,就在校场军帐。”萧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陶芷递上一碗温热的糙米粥:“殿下,李虎在宣府经营十余年,亲信遍布各营,明日议事恐有变数,要不要先通知秦尚书派来的参将戒备?”萧燊望向帐外的星光,握紧怀中的督边大印,印身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有谢将军的印信在,有边军将士的期盼在,再大的变数,我都接得住。”
次日清晨,宣府校场的军帐内气氛凝重如铁。李虎与五名亲信将官站在左侧,锦袍玉带,神色倨傲,腰间的佩刀擦得锃亮,却从未沾过战场的血;右侧的基层军官与老兵则穿着打补丁的军衣,面带期盼,不时望向萧燊手中的督边大印,眼神里藏着压抑多年的怒火。萧燊将查弊清单“啪”地掷在案上,宣纸拍击木案的声响,在寂静的军帐里格外刺耳:“李总兵,军粮被倒卖、冬衣被克扣,三名逃营士兵被冤杀,你作何解释?”李虎脸色一变,随即强装镇定,躬身道:“殿下明察,军粮损耗是因塞外风沙大,运输途中霉变;冬衣延迟是因路途遥远,尚未运到;逃兵通敌,斩杀乃是按军法处置。”
“好一个路途遥远!好一个通敌罪名!”孙越上前一步,将一叠票据重重拍在案上,纸张纷飞如雪花,“这是你侄子李三狗在张家口倒卖军粮的账册,上面有他的亲笔签名;这是你在京城购置大宅的地契,价值白银五万两,你的俸禄够买十座这样的宅子吗?”他又指向王二柱,“老兵王二柱昨夜亲见逃兵家属,他们哭着说儿子是因冻饿才逃,何来通敌?”王二柱也掀开衣袖,露出冻裂的手臂,上面的伤口结着黑痂:“末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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