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3章 少年静立苍松下,衣袂徐沾桂子芳(1 / 7)
卷首语
生辰盛典上的一声斥问,曾如惊雷劈裂大吴朝堂——老帝萧桓拒听溢美,当众坦陈错杀谢渊之过,那刻他指节蜷曲如老枝,扶着丹陛的手因激动而颤抖,咳得脊背都弯成了弓。彼时他已显龙钟老态,连宣读罪己诏都需太子萧燊从旁半扶半搀,宣诏时气若游丝,字句颤巍得不成调,唯有提及“谢渊”二字,声线才陡然凝实几分,似要将十年愧疚都注进这两个字里。
是夜东宫烛火通明,太子萧燊屏退左右,伏案拟写平反诏书直至天晓。他以“君过当改,忠魂当慰”为引,力请追赠谢渊“忠肃公”,更在朝议上驳斥“翻旧案动摇国本”的谏言,拍案直言“掩盖冤屈才是真的动摇民心”。最终他得旨将谢渊遗作《民本策》颁行朝野,定下铁规:凡新科进士入仕、地方官赴任,必由他亲授此书,亲述“以民为本”的治政要诀,书脊处需加盖“谢公遗训”的朱印,方能赴任。
数载光阴在铜壶滴漏中悄然滑过。如今萧桓鬓发如雪,比殿角的秋霜更白,指节因常年畏寒而蜷曲,握持朱笔前必先将双手揣进暖炉焐半炷香,指尖才勉强能攥住笔杆。他常独自枯坐紫宸殿,对着案上谢渊当年的漕渠图喃喃自语,时而轻唤“玄桢”,时而垂泪拭纸,连内侍送药都浑然不觉。
太子萧燊早已独掌朝政大半,他将谢渊遗策揉进每一项政令:仿“漕渠工匠责任制”订官吏考绩法,依“轻徭薄赋”策减江南茶税,循“西南攻心”策扩互市口岸。朝堂风气为之一清,地方吏治渐趋清明,当年的惊天冤屈,在百姓口中渐渐化作“谢公活我”的感念,更记着太子的仁政恩德。
这日秋阳正好,鎏金般的光漫过东宫琉璃瓦,在金砖上淌成暖河。檐角垂落的银杏叶沾着晨露,被风一吹便簌簌轻响。萧燊扶着步履蹒跚的萧桓踏入崇文殿,老帝的龙靴蹭过金砖的声响滞涩而沉,每一步都需借力太子的臂弯。殿内檀木书架前,那卷蓝布封皮的《民本策》正沐着晨光,书脊的朱印鲜红如血——一份横跨三代、系着忠魂与民心的传承,已在这暖光中静静等候开启。
秋实
阶前红豆纷然坠,秋晖悄浸佛之廊。
僧曳青筇轻叩地,炉焚檀麝漫飘香。
云鬓斜簪花浅素,孤影临轩理锦裳。
少年静立苍松下,衣袂徐沾桂子芳。
经声杳杳随鸿远,红豆悠悠寄渺茫。
东宫崇文殿的檀木书架前,萧桓由内侍搀扶着驻足,枯瘦的手指连触碰《民本策》封皮都显吃力,指节因常年畏寒而泛着青紫。萧燊快步上前,轻轻将书卷取下递到他眼前,掌心刻意先将书脊焐热:“父皇,您看,这卷书臣已重新装裱,边角都包了绒布,不硌手。”殿外几株古银杏正褪绿染金,晨光穿菱花窗格而入,照在萧桓霜白的鬓发上,竟能清晰看见他发丝间凝结的细小涎水——近来他常控制不住流涎,唯有萧燊在旁时,会不动声色地用锦帕为他擦拭。萧桓浑浊的眼珠转动半圈,目光落在萧燊月白常服的袖口上,那处沾着些许药渍,是方才为他熬药时溅上的。
“父皇,佑儿已在殿内候着。”萧燊声音温和如晨光,伸手托住萧桓微微颤抖的手肘,“这卷《谢渊遗事》,是臣整理修订的,删去了繁杂战事,只留治国要略,父皇您听着也省力。”手稿封面“谢渊遗事”四字笔力稳健,是萧燊亲笔所书,纸边用软缎包边,特意选了不易反光的粗麻纸,怕晃着萧桓昏花的老眼。萧桓喉间发出“嗬嗬”的声响,含糊应着,忽然猛地抓住萧燊的手腕,指甲深陷进他的皮肉:“玄桢……玄桢是不是还在怨朕?”萧燊忍着痛,反手轻轻拍着他的手背安抚:“父皇,谢公若在,见如今百姓安居,只会欣慰。前几日苏州知府来报,当地百姓为您和谢公立了生祠,香火鼎盛。”他刻意隐去“生祠主位是太子”的实情,只捡顺耳的话说。
萧燊扶着萧桓在软榻上坐下,亲手为他垫上厚褥,才将手稿递到随后进来的萧佑手中。“前些日子户部议税,有人想加派江南茶税,”萧燊接过内侍奉上的汤药,用银匙舀起吹凉,递到萧桓唇边,“臣当场便念了谢公‘税重民散’的话,更把去年江南茶农的薄利账册摆了出来,那些人当场就闭了嘴。”萧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