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7章 奠酒三巡风暂息,漫教秋露湿衣裳(2 /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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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卷撷宫藏手札之细,录青史未载之真,记秘殿供礼的一香一烛、一碗一碟——记那碗蒸饭里的半分温度,记那杯漕水的清冽,记那盘菱角的鲜甜;亦记一场君臣相知的推心置腹,记谢渊在东宫教萧燊写字时说“笔要握稳,心要放正”,记萧燊在雁门关外拉着谢渊的手说“你要活着回来”;记一世初心相守的生死不离,记雪夜捷报时的泪,记重阳共饮的酒,记十年如一日的檀香。

丑时末(凌晨一点至三点),东宫寝殿的铜漏刚过三刻,紫铜漏壶里的铜滴撞在羊脂玉盘上,“嗒嗒”声清越如碎玉,余音绕着殿梁缠了三圈,才被殿外的夜风卷走一丝,卷到廊下时,惊得松针上凝着的夜露“啪”地坠在青石板上,碎成一滩微凉的湿痕。值夜内侍周福全贴在梨花木门上轻叩三声——指节落在木纹凹陷的松针纹处,力度练了三年才堪堪拿捏准,重一分便会震落廊下松针上的夜露,轻一分,帐内的人便听不真切。这是太祖传下的“唤帝起”规矩,百年未改,可周福全每次叩门,掌心还是会沁出细汗,他垂着眼,能看见门缝里漏出的一点烛光,那光映在青石地上,像一小片融化的雪;也能看见自己靴边的青石缝里,积了十年的松针灰,灰里还混着一点檀香末——那是偏殿的香飘过来的,十年了,从未断过。他知道,殿里的人从不是被敲门声惊醒,而是夜夜都醒着等这三声,陛下眼底的红血丝,隔三差五就能看见,尤其是到了天授十三年的忌日,红得像要滴血,却从不敢多问,只敢把温水的温度调得再准些,把供品的鲜度守得再严些。

萧燊闻声睁眼,眼底没有半分惺忪,只有一片沉郁的黑,像雁门关外没有星月的夜,连睫毛上都凝着一点微凉的湿意——是梦里沾的边关风雪,梦里谢渊站在城头,铠甲上全是血,冲他喊“陛下,守住百姓”,声音被风吹得破了音。未等内侍入内,他已抬手掀开绣着松鹤的锦被,被面蜀锦滑腻如流云,织就的松鹤翅羽栩栩如生,翅尖的银线在微光里泛着淡光,那是江南蜀锦坊的贡品,当年谢渊见了,只说“太华贵,不如松江棉布实在”。可床侧叠好的素色中衣却带着棉布的温软——那是江南松江府的细棉布,浆洗坊用皂角水揉了七遍,挺括得能立住,贴肤时又柔得像谢渊当年在西北给他裹过的羊毛毡,毡子是老牧民擀的,带着羊膻气和松针味,谢渊把它裹在他身上时,自己却穿着单衣站在风雪里。中衣领口的银线松针暗纹,是苏绣巧匠用半根发丝粗的银线挑的,针脚细如蚊足,在帐外微光里泛着淡银,像谢渊旧褂子上磨白的松针纹。那年在雁门关,谢渊的粗布褂子袖口磨出了洞,棉絮都露了出来,萧燊想给他换件新的,谢渊却坐在篝火旁,用粗线把补丁缝得整整齐齐,火星溅在他粗糙的手上,他也只是吹了吹,说“松针耐寒,守边的人,就得跟松针似的扎在地里,破了点口子算什么?百姓的日子还苦着呢,省一件衣裳,就能多买一斤粮”。

两名内侍鱼贯而入,足尖踩着青砖缝隙走,青砖被百年的脚步磨得光润如玉,连缝隙里的细尘都没扬起半分——这是宫里的老规矩,“近帝三步,尘不起”,可在陛下这里,规矩更严,尤其是要去偏殿的日子,连呼吸都要放轻。李顺捧着錾松纹的银盆,盆底铺了三层细棉垫,是用江南的软棉织的,软得像云,温水漫至盆沿三分,平得像镜,连一丝涟漪都没有,银盆的錾纹里还留着上次净手的皂角香,那是陛下特意让御膳房制的,和谢太保当年用的一模一样;王喜托着鎏金梳与素色束发带,梳背的“忠肃”二字是谢渊亲手刻的,刻刀是西北的狼牙锻的,刃口还很锋利,笔画里还嵌着西北的沙尘,当年谢渊刻完,笑着说“忠是对国,肃是对己”;束发带是江南生丝织的,软而不塌,绕在手上能打个无痕的结,就像谢渊当年给他束发时,总把结藏得严严实实,手指穿过他的发间,带着边关的粗粝,指腹的茧蹭得他头皮有点痒,却很安心,谢渊说“帝王的发,不能露半点破绽,就像帝王的心,不能让旁人看透——但你的心,要装着百姓,装着江山”。

萧燊净手循“三浸三拭”古仪,这规矩是他照着谢渊当年守边的习惯定的,谢渊说“净手不是为了干净,是为了让心沉下来,想事才不会乱”。他将双手浸入温水至腕间三寸,水温是宫人用西域进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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